眾猴圍上前：“大王何事煩惱？”
“居安思危，在生言死，為此事煩惱。”
石猴打小就有聰敏，出了名的文化猴，就跟孟婆湯摻水一樣，時不時蹦出一些其他猴聽不懂的話：“我現在雖然逍遙快活，自由自在，無憂無慮，可終有一天，閻王判官會派陰差拿我，想到此事，我就，我就……”
說著說著，石猴沉默了，明猴不說暗話，想到此事，他竟意外地有些竊喜。
怪哉，剛剛還難過，怎麽突然就開心了呢？
石猴壓了壓嘴角忍不住的笑意，嘀咕著自己是不是上了年紀，連好壞禍福都分不清了。
眾猴不明所以，一猴說海外有洞天福地，那裏居住著好些神仙，隻要拜他們為師，便可修習仙家法門，自此長生不老，不再受閻王爺管製。
石猴眼前一亮，乍聞修仙，整個猴都激動了，他一腳蹬開母猴，隻覺迷茫的猴生前所未有地明亮起來。
次日，群猴砍樹伐竹，編了個竹筏子，石猴告別一眾小弟，踏上了求仙問道第一步。
竹筏漂漂蕩蕩，抵達西牛賀洲地界，石猴混入人群，穿人衣、學人言，朝餐夜宿曆經人情冷暖，修仙之心一直未曾放下。
說來也怪，人間不少修行山門，他一個都未曾遇到，就連混跡在人族國度的妖族也從未照過麵。
那些充斥著本地特色的店麵，以及出售‘西遊記’刊物的書店也都因機緣巧合錯過了。
大約又是七八年，石猴兜兜轉轉來到一座山下，嗅到靈氣充沛，又聞樵夫高誦黃庭，便尋山而上，抵達一座仙家洞府。
靈台方寸山。
斜月三星洞。
古宗塵，不對，菩提祖師等候已久，命童子將石猴引入道觀，一番考核後將其收入門下，順勢賜下名諱——孫悟空。
一晃又是十餘年，孫悟空天賦異稟，仿佛自帶九陽神功體質，學什麽都快。他一學就會，一會就精，以開掛般的速度達成了尋常修士難以想象的成就。
就這樣的，孟婆湯肯定摻水了。
菩提祖師見任務完成，男一號已有太乙金仙修為，撐得起大梁，以左腳進門、衣衫不整的理由將孫悟空逐出山門。
後者雖有不舍，但學成一身本領，正是目空一切的時候，琢磨著神通廣大，是時候回老家顯擺一下，便三拜九叩辭別了菩提祖師。
孫悟空一個筋鬥雲回到花果山，相隔二十年，滿山大小猴子都沒忘記這位美猴王，得知大王已經長生不老，一個個皆是歡喜不已。
孫悟空召集舊部，偷盜東勝神洲人族一國兵器庫，武裝眾猴每日操練，他自己缺少趁手兵器，聽從老猴建議，入水去東海龍宮借寶。
西方教傳教之事，不說漫天仙佛都心知肚明，但該知道的那幾個衙門，都在配合著做準備。
比如東海龍王，早早就迎來了西方教的佛兵如意金箍棒，當做定海神針放在後院，並按上級領導安排，稱其為龍宮至寶。
同樣的，其他三海龍王也時刻準備著，披掛已經備好，就等猴子上門討要了。
這一天，東海龍王在家翻看‘西遊釋厄傳’，正琢磨著自己戲份不少，邊聽蝦兵蟹將匯報，外麵有個毛臉雷公嘴的猴子打了進來。
“終於上門了！”
龍王大喜，聯係三個弟弟趕緊過來挨打，順便把家底帶上，打完了還要挨搶，爭取一天之內把這場戲演完了。
不白挨打，佛祖那邊湯水費管夠，傷越重，佛祖賠的越多。
反正金箍棒和披掛都是佛祖出資，搶也搶不到他們頭上，挨揍有錢拿，血賺不虧的事沒理由拒絕。
就這樣，孫悟空得償所願得到了鐵棒和新皮膚，被四海龍王挽留，美滋滋在龍宮胡吃海喝，並在一聲聲‘上仙’中迷失了自我。
“使不得，使不得。”
“使得，使得！”
“上仙慢走，下次再來啊！”
“四位老哥仗義，這兄弟俺老孫交定了。”
仙家酒水，瓊漿玉釀甘如飴，好喝還上頭，孫悟空喝到走路打晃，抱著個酒壇子和四海龍王稱兄道弟。
臨走前，四海龍王送了幾十個乾坤袋的仙家酒水，其中佳肴無數，美食萬千，孫悟空一邊推辭，一邊將乾坤袋塞入懷中。
在他眼裏，四海龍王一個比一個仗義，交朋友結拜就該找他們這樣的。殊不知，人家不是仗義，都是生意，別說鐵棒了，就連打包的酒食都由佛祖買單。
再說四海龍王這邊，前腳猴子剛走，後腳他們就去了天宮。
近十年的輪值天後是凰虞，未曾多管此事，讓紫薇大帝萬道之師全權處理，未曾想，話音剛落下，身側便多出一道身影。
天帝大天尊，陸北。
久未露麵的死鬼現身，凰虞當即冷哼一聲，嘴上嫌棄，身體誠實，下意識就靠了過去。
陸北攬住天後香肩，讓萬道之師聽從天後命令，全權處理西方教傳教事宜。
待萬道之師離去之後，陸北嘴角勾起，熟悉的壞笑立即讓凰虞警醒起來，皺眉道：“陛下可是又想到了什麽陰謀詭計？”
“這叫智謀！”
陸北翻翻白眼，揮袖將一本書冊打下三十六重天，金光遁走，落入花果山水簾洞。
凰虞眼尖，見得封麵上的幾個字，頓時一陣無語。
無他，陸北將‘西遊記’扔到了水簾洞。
“陛下這般用心險惡，西方教還怎麽傳教，這不是為難紫薇大帝嗎？”
要的就是為難他！
陸北眉頭一挑：“嗬嗬，他那麽聰明，肯定有辦法。”
這次傳教，萬道之師在選角上深得帝心，陸北連連點頭表示很讚，但僅此而已還不夠，天帝大天尊什麽場麵沒見過，想取悅他可沒那麽容易。
見死鬼一臉壞笑，偷偷摸摸又打出一道金光，正中取經路上的高老莊，凰虞沒好氣看向別處。
但別說，她也期待了起來。
照著劇本走太過無趣，未知和變數才能吸引人一直追下去。
凰虞按下期待不表，轉而問起來新世界的情況，言語間頗有套話的意思。
陸北聽得清清楚楚，凰虞雖隻字未提，但話裏的意思已經很明白了，懷疑他在外麵亂來，輪值的天後又會多出那麽幾個。
他直呼冤枉，自打沒了係統，正兒八經開始修煉以後，美色已經吸引不到他了，尋幽探密也隻在天後的圈子內活動，新世界那邊，一個湧泉相報的新人都沒有。
說到這，陸北有些心虛。
新人的確沒有，但前段時間他玩了一次大的。
跳出歲月長河後，他偷偷潛入過去的時間線，在凰霄剛成為族長的時候將其攻略，以另一種陰陽相合的形式，讓其誕下了凰虞和鳳羿。
雖說後來他修正了時間線，使得曆史回歸原本，但每次被凰虞正義的眼神審視，總會不經意心虛那麽一下。
就連日常棍棒教育時，爹爹都不敢讓她喊了！
歲月長河水太深，以後可不能亂來了。
“哼，你猶豫了！”
“沒……”
“你都不敢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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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說花果山這邊，孫悟空是個喜歡占便宜的性子，但對自己人，他又會變得很大方。
從龍宮得來的仙家酒食，他一個沒留，召集猴子猴孫和七十二洞妖王一起享用，酒過三巡，倒頭呼呼大睡。
夢中，孫悟空見兩個陰差走來，套上枷鎖將他魂魄拘走，他酒醉未醒，一時不知反抗，直到看見幽冥黃泉界的牌匾，這才猛地酒醒過來。
從陰差口中得知自己陽壽已儘，孫悟空大怒掙脫枷鎖，掄起棒子一路打向閻羅殿。
盛怒之下，一尊黑色法相在其身後凝聚，孫悟空自己不知，也未曾看見，周邊陰差則不受控製，手腳酸軟踉蹌跪倒在地，任其打罵也不敢吱聲。
十殿閻羅遠遠見得北陰酆都大帝法相，不敢逗留，急忙前來迎駕，未曾開口，被孫悟空一個大逼兜子全部掄翻在地。
“大……”
“大，大仙，有話好好說，莫要動手失了身份。”
北陰酆都大帝是有名的輪回常客，輪回的時間比在位的時間都長，深入基層，真正做到了在其位謀其政，他當陰天子，眾仙神是服氣的。
十殿閻羅心知頂頭上司還在服刑，不敢直接挑明，有秦廣王領頭，十個凶神惡煞的閻君跪倒連連叩頭，哭得眼淚一把，鼻涕一把。
這下把孫悟空整不會了，見對方認錯態度友好，索性收起了鐵棒：“不知者不怪，爾等先起來吧。”
“不敢不敢，上仙您坐，吾等跪著就好。”
“上仙有所不知，吾等膝蓋硬，跪著舒服。”
“是這個道理。”
“……”
孫悟空眨眨眼，恍然大悟，猴子多精啊，立即想明白了前因後果。
原來俺老孫已經這麽厲害了！
以前是俺太低調，以後不會了！
孫悟空見十殿閻羅謙卑，不，完全可以說得上卑微，不禁雙手叉腰，尾巴都快翹上天了。
他大手一揮，讓判官取來生死簿，要親自過目查賬。
別問他怎麽知道生死簿，也別問他為何這麽熟練，總之，到了地府幽冥，他仿佛回到了自己的地盤，說話辦事一切都順理成章了起來。
十殿閻羅和判官不敢抗命，乖乖呈上生死簿，孫悟空翻了好一會兒，才在一個單獨的小冊子裏找到了自己的名諱。
從花果山水簾洞的地址，到孫悟空的姓名，白紙黑字，三百四十二歲，今日壽終正寢。
“豈有此理，我修成仙道，壽與天齊，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豈有壽終正寢的道理。”孫悟空大怒，讓十殿閻羅給個解釋。
今天不把道理講清楚，他就要發飆了！
有沒有一種可能，你還在服刑，壓根就沒有這一世長生不死的說法？
十殿閻羅心裏清楚，嘴上不敢說，一個個支支吾吾，大眼瞪小眼連個屁都憋不出來。
“哼，什麽破書，分明是寫錯了，待俺老孫將其糾正。”
他毛手一揮，判官趕忙取來筆墨，一陣勾勾畫畫之後，將自己的名諱從生死簿上勾去，自此再也不受地府閻王管製。
沒了後顧之憂，孫悟空心下大慰，見下方跪著的閻羅、判官和鬼差，總覺得哪裏不對。
反抗啊，你們倒是反抗一下啊！
猴子心裏發毛，覺得這鬼地方有古怪，他藝高人膽大，齜牙咧嘴道：“我將名諱勾除，爾等就不想說點什麽？”
“上仙全權處理便是。”
“上仙看著辦，吾等不敢指手畫腳。”
“……”
孫悟空更懵了，他雖然無知無畏，但也不是一點道理都不懂，轉而一想，又悟了。
原來我還是低估了自己，其實可以更囂張的！
想通關鍵，孫悟空將花果山上猴子猴孫的名諱全部勾去，見十殿閻羅沒有異議，嘖嘖稱奇起來。
“唉，還是低調了呀！”
十殿閻羅紛紛賠笑，心想您老這不是低調，而是嫌刑期太短，拚了命給自己超級加倍。
上級領導不做人，仗著有權限狐作非為，追究下來不過是延長刑期而已，但這時候把話說穿，倒黴的就是他們哥幾個。
十殿閻羅啥也不說，任由孫悟空胡鬨，待猴子玩累了，這才組團將他送出殿外。
孫悟空自覺天下無敵，閻羅王在自己麵前屁都不敢放一個，在一眾醜鬼的簇擁下，邁著六親不認的步伐，步調別提有多囂張了。
“咦，那座是什麽山，山上是什麽殿，哪家閻羅的宅院，竟然修得如此氣派？”孫悟空鼻孔朝天，抬手指向遠天高聳的黑色大山。
十殿閻羅嚇得直哆嗦，顫巍巍道：“上仙，那是地府靈山，地藏王佛的道場，他老人家身份尊貴，您可莫要觸怒了他老人家。”
地藏王佛是陸北修成的蝕日大魔佛，起初法力手段並不高強，隨本體水漲船高，後得青蓮寶色旗、離地焰光旗、定海神珠、六根清淨竹、紫金缽盂、九品白蓮等至寶，神通強橫，足以鎮壓三千世界。
十殿閻羅屬於封神之後的鬼仙，是陸西不做人，被貶輪回後熬資曆熬上來的公務員。
他們不清楚地藏王的手段有多麽強大，隻知道這位爺是天帝大天尊一道化身，又有兩位諦聽大神相伴左右，是幽冥黃泉數一數二的大佬，莫說北陰酆都大帝，就是北極紫薇大帝來了也得行禮，急忙攔著孫悟空不要胡鬨。
猴子正值目中無人上升期，哪裏聽得進這些話，嗤笑道：“什麽叫我惹不起，今天我非要惹惹他，看看他有什麽本領，能住得這麽高這麽遠！”
言罷，在十殿閻羅驚駭欲死的注視下，一個筋鬥雲翻上天，化作金光直奔靈山而去。
啪嘰！
就很脆。
……
花果山水簾洞，孫悟空猛地睜開雙目，眼睛瞪得滴流圓，額頭落下一滴冷汗。
他半晌沒有動一下，回憶從天而降的一巴掌，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那大逼兜子，那五根大手指，想想便忍不住生出一股子尿意。
許久之後，孫悟空從震驚中回過神，他上下摸了摸，確認隻是一場夢，這才心有餘悸鬆了口氣。
摸一摸，懷中掉出一本書。
“怪哉，俺老孫懷裏什麽時候多了一本書，莫不是把生死簿順了回來？”
孫悟空不願再想黃泉幽冥的噩夢，不管真假，徹底將其定義為夢境，他看向不知何處而來的書冊，張嘴念了起來：“西遊釋厄傳……”
“什麽怪名字，一聽就……咦，這裏也有一座花果山？”
“咦，也是個猴？”
“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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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晚了，上個月就準備寫番外的，休息七天樂極生悲，二陽了。
斷斷續續，持續了二十多天才好，現在還有些咳嗽。
這本更幾章番外，就開始寫諸天儘頭，我要花點時間看看以前是咋寫的，畢竟有兩年了，文風肯定有點變化，不知道我還能不能那麽沙雕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