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越憑著臨時電子工作證,通過保安的把守進入了這個忙碌的片場。
那個前禿的副導演有注意到剛才他和花姐說話,一見他走來,就招手喊道:
“那誰!群演是吧,過去那邊,坐到那張路邊長椅上彆瞎動就行了。”
“哦,好。”雷越連忙應下來,快步走去自己的位置。
穿過片場的人群,他坐到長椅上,張望著那些攝製人員,這場戲到底是關於什麼的?
這樣不清不楚,沒辦法發揮,這種狀態下多做一點都很容易會變成錯誤,譬如在一個嚴肅場景裡哈哈大笑。
雷越沉吟,就演一個坐在街邊想著心事的路人吧,這樣比較百搭。
他醞釀狀態的同時,攝製人員們逐一準備好了,軌道就緒,燈光就緒,攝影機就緒,主演和群演們全都就緒……
不多時,片場裡響起了導演喊的一聲“Action!”
接著也就十幾秒,導演又喊了聲“Cut!”副導演緊接著說:“準備下一個鏡頭!”
剛陷入安靜的片場馬上又炸了鍋似的,人員們四散走動。
呃……這就完了嗎?雷越一直坐在椅子上,基本上啥都沒做,人生第一次跑龍套,第一次影視演出……
跟自己隱約期待中的,略有點不同。
雷越望著那邊的導演與幾個主演在講戲,而坐在這邊椅上的自己,仿佛跟他們是不同世界的人,是個不存在的人,是空氣。
喂哎,沒有人說過這條路會很容易。
你就是個死跑龍套的,有什麼意外嗎,繼續加油吧!
雷越默默給自己鼓著勁,繼續坐在長椅上,等待下一個鏡頭的拍攝。
時間不斷過去,“Action”和“Cut”一次次響起,工作人員們來回走動,而在片場封鎖線邊的遊客們不斷更換,走了一批又來新的一批。
不管是坐在椅上,還是站在路邊,雷越對每個鏡頭都儘心去演。
沒有被導演、副導說犯錯搞砸,也沒有被誰說演得是好是壞。
由於他把臉龐遮得嚴實,也沒人投來異樣的目光。
一切風平浪靜,當這個劇組沒活了,花姐就立即帶他到附近另一個劇組去。
“沒闖禍吧?”在路上,花姐快聲地問。
“沒有。”
“那就好,花姐龍套團的第一條規則是什麼?”
“老實搞錢。”
“第二條呢?大聲點。”
“還是老實搞錢!”
雷越說是這麼說,當到了另一個劇組,便有了新的期待。
然而一通跑龍套下來,情況依然差不多。
就像花姐說的那樣,沒有人在意一個群演是什麼表現……
“不……不對!斯坦尼斯拉夫斯基說過:‘沒有小角色,隻有小演員。"這才是至理名言。”
儘管花姐說了彆談斯坦尼、布魯克,但雷越還是時不時地想起這些戲劇大師。
路人甲也是演員,路人甲同樣也重要,路人甲也是一場戲的細節。
如果舞台上的路人甲看著就虛假,那麼主演們就是在一個糟糕的舞台上表演了,這跟在好舞台上可不是一回事。
身為演員,每個角色、每次表演都必須全力以赴。
“而且,很多大明星的表演生涯都是從跑龍套開始的,哪次表現出閃光點了才開始得到更多機會。”
雷越這麼盼望著,也這麼努力著。
隻是,影視拍攝與舞台劇不同,一場戲分為很多鏡頭。
這些鏡頭拍攝時又並非按照順序去拍,而是從布置機位的效率去考慮,所以通常拍起來劇情會前後顛倒。
因此對於沒有看過劇本、又沒人給講戲的群演們,基本上處於懵逼狀態,不清楚自己在做什麼,就隻是聽由副導演的擺布。
在這種又聾又瞎的情況下,雷越總有一種自己空有十八般武藝而難以施展的感覺。
有戲的時候,他就演著,沒戲的時候就待在群演休息區。
他現在知道所謂的“群演休息區”其實是片場一個最偏僻的位置,不是在小陋巷裡頭,就是在雜物堆的旁邊。
龍套們像是被發配邊疆一樣,或蹲或站,有人抽煙,有人玩手機,有人聊天扯淡,就是沒人談表演。
這些追夢人灰沉沉的,到了中午放飯的時候,大家才歡呼雀躍。
雷越也分得一個盒飯,避開了人群,走到悶熱的小巷儘頭,摘了口罩趴著飯吃著雞肉塊,一點都不浪費,“真香……”
吃完飯,再休息了一會,花姐就立即帶著他們一群龍套奔赴下一個劇組。
這次,她神情嚴肅,多叮囑了幾句:
“你們都給我醒目些!雷越,尤其是你,不要搞事。”
“哦。”雷越有點疑惑是怎麼了。
很快,當來到現代街另一處路段的一個片場,他看到那位被眾星捧月著的男導演,頓時驚喜明白過來。
那位導演看上去三十多歲,個子不高,偏瘦,蓬鬆的短發,戴著一副黑框眼鏡,神情深邃。
……那是楚運東!
雷越不禁激動,楚運東是近年風頭頗盛的一位青年導演,以文藝電影揚名,獲獎無數,連一些國際獎項都有入圍提名。
因此,楚運東被外界讚譽有著成為下一代大導演的潛力。
“那麼這套戲,應該是《月光迷城》。”
他平時有關注影視動態,也很喜歡楚運東的電影,知道楚導今年都在製作著這部愛情文藝片新作,多少影迷翹首以盼著呢。
雷越一邊跟著花姐走,一邊又望了望與楚導聊著的兩位主演,那是一對頗有文藝氣質的年輕男女。
他不認識,他們都不是哪位明星,楚運東出了名的不喜歡用明星。
這是電影,文藝片,而且很可能將是一部優秀電影,而不是什麼流量爛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