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長命百歲有什麼用啊,我和你父親都這個歲數,到現在都還沒有抱上孫子……彆說抱孫子了,我連我那兒媳婦長什麼樣,家住哪裡,姓甚名誰,都現在都還不知道呢。”
忠勇侯夫人說完,眼神幽怨地望著自家的好大兒,彆人家的兒子到這個歲數,家裡兒女都兩三個了。
還有那積極點兒的,兒子現在都開始議親了。
偏她家這個好大兒,要長相有長相,要家世有家世,論起個人能力,那更是千萬人裡麵才能出一個的出色。
可就是這樣一個樣樣都出色的好大兒,今年眼瞅著都二十好幾了,到現在親事都還沒有著落。
上門提親的倒不少,說親的媒婆三天兩頭的上門,各種明著請她前去府中賞花品茶,實際上暗中推銷自家女兒的聚會,她每年都不知道要參加多少場。
家裡麵收到的赴宴邀請帖,都塞滿了一個大木箱子,各家送來的閨女畫像,則塞滿了足足十幾個大箱子。
可這麼多佳人,愣是沒一個能讓她那好大兒動心的。
愁死人了,可是兒子瞧不上,她又能怎麼辦,沒辦法啊,真是一點兒辦法都沒有,含辛茹苦的養了二十幾年的大兒子,她還能因為這事就不要這個兒子了不成?
如今兒子難得從邊關回來,這次說破天去,她也得把兒子的親事給定下來!
忠勇侯夫人放下茶杯,又開口了:“兒子啊,你是不知道,你爹好做夢都念叨著想抱孫子,有好幾次,我還看見他偷偷抹淚呢。”
才端起茶杯喝了口茶的忠勇侯一嗆,險些沒將嘴裡麵的茶水噴忠勇侯夫人一臉,不是,催婚就好好的催婚,好好的怎麼往他頭上扯呢?
往他頭上扯也就算了,還說他想抱孫子都想哭了……這不是胡扯蛋嘛!
他堂堂忠勇侯,流血不流淚!!!
忠勇侯睜著倆銅鈴眼,不滿地瞪著自家媳婦,他媳婦不動聲色地將手挪到桌子下麵,揪住他大腿上麵一塊肉,狠狠一擰。
忠勇侯痛的脖子一伸,眼睛瞪得更大了,眼看就要叫出聲來,忠勇侯夫人又加重力道擰了一下,硬是又將他的痛呼聲給擰了回去。
“兒子你看,你爹的眼睛又開始紅了吧,每次我們一談起你的婚事,你爹他就愁得直落淚。”
忠勇侯夫人偏了下頭,示意兒子看他爹泛紅的眼,桌子下麵的手還掐著忠勇侯大腿上麵的肉不放,威脅意味十足。
忠勇侯被威脅住了,梗著脖子,屁都不敢放一個。
沒辦法,家中母老虎凶悍。
……算了,忍忍吧,反正他也確實挺想抱孫子的。
父母之間的那點小把戲,哪怕看不見,楚景昀也能猜出桌板下麵的乾坤,都說一物降一物,他那個父親啊,天王老子來了都不怕,皇帝麵前也敢梗著脖子說話,唯獨在他母親麵前,立馬乖順的像隻大號貓咪。
不過……親事嘛……
楚景昀笑了笑,安慰母親:“等時機到了,兒子自會把人娶回家來,母親不必太為此時著急。”
時機到了?
兒子這是已經有目標了?!
忠勇侯夫人的眼睛頓時就亮了,她忙往兒子跟前湊了湊:“那,這個時機……還要等多久啊?”
楚景昀含笑道:“時機也是天機,天機不可泄露,泄露就不靈了,母親,您也不希望兒子因為泄露天機,而娶不上媳婦的,對吧?”
忠勇侯夫人:“……”
這話說得。
她被噎得一口氣卡在喉嚨眼裡,做個了深呼吸,才將那口氣吐出來,然後她又不死心的換了個方式問:“那,那姑娘眼下在哪裡啊?你這般認真,連天機不可泄露都用上了,可見你心裡麵是十分在乎人家姑娘的。”
知道人在哪裡,她心裡麵也好有個大概的目標。
楚景昀才拿起一粒花生,剝開了扔進嘴裡麵,結果一嚼才發現,那花生仁竟然是壞掉的,吃了一嘴的苦澀,簡直跟那女人送來的苦肉粥有得一拚。
於是他就隨口答道:“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忠勇侯夫人:“……”
遠在天邊近在眼前……意思是說,那姑娘就在江州城內?
忠勇侯夫人的眼中光芒大炙,太好了,她終於要當婆婆了!
這下彆說忠勇侯夫人了,就連忠勇侯的眼睛都亮了起來,夫妻二人對視一眼,各自迅速在心裡麵轉開了念頭。
一個在心裡麵給還不知道猴年馬月出生的大孫子規劃將來的人生路,比如兩歲就要抱到馬背上麵去適應,三歲起開始學騎射,武學師父找誰好……
另一個則在心裡麵盤算江州城內有哪些年齡相仿,家世也相當的姑娘,盤算來盤算去,也沒能在心裡麵盤算出個結果來,於是決定來年正月一過,立馬舉辦一場賞梅宴,將那些有閨女的人家全請到府中做客,現場親自篩選……
夫妻二人心中各有盤算。
被盤算的那個正仰頭望天。
伴隨著“砰砰”的聲響,夜幕中有煙花綻開,一朵又一朵,五光十色,絢爛又繽紛。
楚景昀仰頭望著那些煙花,不知怎的,腦中忽然出現一張臉孔。
含淚的眼,悲痛的神情,在一個不愛她的人的臉上,不死心地尋找著哪怕一絲一毫的愛意。
……那樣一個人,真不知道怎就值得她如此上心。
沒眼光。
楚景昀嘴上嫌棄,一雙劍眉卻微微擰起,每逢佳節倍思親,那女人剛剛經曆過一場大變,又沒個親人在身邊,也不知道這年要怎麼過。
……會不會很傷心很失落?
……應該是這樣的吧?
心中這樣想,楚景昀的眉頭蹙得更緊了。
他扭頭看了眼滴漏,說道:“父親,母親,我還有些公務要處理,先回彆院那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