並且在湯盅距離侯夫人的麵門還有僅剩不到半寸的距離時,兩人四隻手,及時將那湯盅攔截了下來。
楚景昀先攔截住那湯盅的,兩隻手緊緊抱住湯盅,掌心被湯盅壁上傳出的高溫燙傷,他擰緊眉頭,卻沒辦法撒手。
因為慢他一步的秦九娘,此時此刻,兩隻小手正緊緊地蓋在他的大手上麵。
很顯然,對方也是和他一樣,不顧一切地想要攔截下裝滿熱湯的湯盅。
有楚景昀這層天然的肉盾在在裡麵做隔熱層,秦九娘的掌心倒沒有被湯盅壁上的高溫燙著。
但是那湯盅裡麵裝了滿滿一罐子的湯,這般劇烈運動下,裡麵的湯汁就不可避免的飛濺了出來。
全落在了秦九娘的手背上麵。
剛離火的香濃雞湯,飛出湯盅的那一瞬間,還冒著騰騰的白色熱氣,再加上飛濺出來的,還大多都是漂浮在最上麵的那一層油脂。
眾所周知,同樣的溫度下,熱油的灼傷力度比熱水要高出好幾倍不止。
那泛著金黃色光澤落在秦九娘手背上的瞬間,她疼的“啊”地一聲叫,額角突突直跳,眼圈當場就紅了。
許是腦子疼麻木了,都到這時候了,她竟然還沒想到趕緊將手移開。
還是楚景昀,眼看第二波湯汁也從湯盅裡麵飛了出來,馬上就要落到秦九娘的手背上麵去,他忙急聲叫道:“快把手拿開!”
“啊!哦好!”
秦九娘反應過來,急忙鬆開手,並且飛快往後退開了兩步,險而又險地避開了二次燙傷事故。
楚景昀也忙把湯盅放桌子上麵去。
攤開手掌一看,他的兩個掌心紅彤彤的,豔紅如血,還特彆有光澤,一看就是被灼傷了。
這一係列變故,說起來很長,其實也不過就是發生在須臾之間。
忠勇侯夫人完全被這變故嚇傻了,兩隻眼睛還驚恐地圓瞪著,滿臉都是受驚之下的呆滯。
直到楚景昀放下湯盅,她的視線落在兒子那兩隻紅彤彤的手掌上麵,她這才從震驚中反應過來,叫了聲“兒子啊”,急忙過去拉起楚景昀的手看。
這種小灼傷,楚景昀壓根不會放在心上。
他現在腦子裡麵回放的是雞湯潑在秦九娘手背上的那一幕,就連耳邊回響的,也是秦九娘那聲吃痛的慘呼聲。
溫室裡麵嗬護著長大的世家貴女,手指頭上麵擦破一點兒油皮都屬於不得了的大傷。
不是楚景昀有意誇大其詞,因為他就經曆過這樣的事情,而且時間還不是很久遠,也就是去年發生的事情。
那次他奉命回京述職,恰遇太後在宮中舉辦什麼詠梅宴,他受邀前去參加,親眼看見一個世界貴女,不小心把手掌磕破了一點兒油皮,驚動了太醫院不說,聽說那世家貴女因為這點傷,硬是臥床休息了小半個月。
他當時聽說這事後,整個人都震驚了,因此記憶特彆尤深。
從那以後,他的腦海裡麵就對這些世家貴女產生了一種刻板形象:嬌貴,菟絲花一樣,一碰就碎。
方才那麼大一灘雞湯潑在手背上,那女人……怕是要哭死了吧?
楚景昀敷衍地安慰了忠勇侯夫人一句,就將目光投向了秦九娘那邊去。
然後他意外的發現,這位秦家貴女雖說眼淚嘩嘩往下流,但是並沒有驚慌失措,更沒有大喊大叫,就連哭都是無聲的。
而且,對方雖然身體在哆嗦,但是整個人看起來很鎮定,並且徑直抬腳朝書案那邊走去。
……她這是要自己給自己開方子嗎?
楚景昀瞄了眼秦九娘那隻徹底紅腫起來的右手邊,他心中一動,目光追隨著秦九娘的動作,一瞬不瞬。
……她要給自己開方子,但是她右手受傷了,所以,她會用左手寫字嗎?
楚景昀忽然有些緊張起來,兩片薄唇抿成了一條直線。
秦九娘確實疼得眼淚汪汪。
能不疼嗎!
那樣滾燙的雞湯潑在她手背上麵!
要知道,她的疼感神經,一向都比常人敏感好幾倍!
就這麼說吧,同樣一道抓傷,放在彆人身上,可能就僅僅隻是抓傷,然而放到她的身上,說是直接用刀將她的頭劃拉開一道深溝也不為過。
雞湯潑在手背上的那一瞬間,秦九娘疼得整個神經末梢都在顫抖。
但是疼歸疼,秦九娘的理智還在線。
眼下燙傷的不止她一個,不用查看她也知道,楚景昀的兩隻掌心肯定也被燙傷。
她剛好能可以借著幫對方處理燙傷的機會,趁機摸一摸對方的脈象。
……分明是好心幫人,結果卻弄得跟做賊似的,偷偷摸摸不說,還把自己給搭進去了。
她這個好人做的,可真是太艱難了!
秦九娘心中鬱悶,她一邊控製不住的往外流著生理性淚水,一邊抬腳走到方才寫膳食方子的桌案邊,拿起毛筆。
她這次用的是左手。
沒辦法,她右手燙傷了,沒辦法握筆。
一直注意著她的楚景昀,見狀,瞳孔縮了縮,立馬將視線挪到了宣紙上麵去。
筆尖在宣紙上麵遊走,發出“沙沙”的摩擦聲響,一個又一個筆勁有力的行書躍然紙上。
與先前秀氣的簪花小楷不同,宣紙上的行書,鐵畫銀鉤,氣勢磅礴。
跟信報上收集的消息完全吻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