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遲恭麵色發冷,內心有團火在燒,看到這些年兵部的賬本,他一瞬便想明白了兵部左侍郎為何敢那麼說,分明是有恃無恐!
他怒意滔天,強行克製自己冷靜下來,免得打草驚蛇,於是便到禦花園散一散火氣。
蒼辰殿位於前朝正中位置,背靠禦花園,整個後宮大部分在東麵,那一麵的禦花園,尉遲恭幾乎不去,免了那些磨人的糾纏。
而群芳殿在禦花園偏西,尚宮局等各司各局大多位於蒼辰殿西側,要比群芳殿更西側,靠近前朝和宮外側。
這次散步,尉遲恭便習慣性地從蒼辰殿西側的宮道前去禦花園,恰在此時,梨花從尚宮局附近的書庫回來,兩人在尚宮局和群芳殿之間相遇。
尉遲恭心中思量著怎麼整治兵部時,眼毒地發現了梨花遠遠走來,認出就是那日梨花樹下的秀女,在錦繡台上拉所有秀女下水的蔫兒壞小賊。
看到梨花抱著書埋頭朝前走,穿著一身素淨的粉罩衫白襦裙,整個人有些乖乖巧巧的沉靜,舉止同先頭看見的大不相同,似乎這才是最真實最無防備的她。
當是時,尉遲恭腦海浮起一個念頭:這小賊沒有裝模作樣的時候,還是能看的。
他靜靜地看了好一會兒,心頭感覺有些微妙,那是一種從未有過的感覺,像是期待人來,能抬頭看他一眼。
等發現人要接近時候,他自覺不能太刻意,便背過身去,預備等人走近再恰巧遇見。
誰知一轉身的功夫,發現不對再轉回來時,隻看見了一抹背影,人早就拐彎從另一邊走了。
尉遲恭呼也不是,追也不是,一個帝王如此作態,成何體統。
他無來由的有些失落,隨即惱怒不已,瞧見不遠處無知無覺的小太監,平日裡覺得順眼的人,今日格外不順眼。
若換個太監,這種事自不必說就替他辦了,這小太監不能分憂,不要也罷!
等張德發匆匆尋來,稟報有大臣求見時。
便聽皇帝麵色不善地丟下一句話:“將他發配出去。”免得礙眼。
張德發當時就愣住了,連忙應下來,看著那無知無畏的小太監,滿頭霧水,不知發生了何事。
這小太監名喚小怔子,人如其名,對恐懼害怕高興歡喜等情緒反應十分遲鈍,反射弧能繞京城一周,平日裡辦事牢靠放心。
所以蒼辰殿有什麼危險的活兒,交給他準沒錯,這小子不知道害怕,手穩狠準,等反射過來知道害怕時,已經許久許久之後了。
像擦蒼辰殿高處牌匾的活計都是交給他的,每回爬到高高的梯子上,旁人看了都手軟腳軟,他跟沒事人一樣,該擦擦該抹抹,清掃得特彆乾淨。
等夜深人靜時候,才突然反應過來:“艾瑪,好高啊!”才知道害怕。
但事兒已經過了,好像也不必害怕了,於是又跟沒事人一樣睡過去。
因著小怔子這性子,辦事時不受情緒影響,讓怎麼做就怎麼做,很沉得住氣,拖走擋道的妃嬪、去太後宮裡複命等等難辦的差事,都辦得服服帖帖,是蒼辰殿的中堅力量。
便如此時,聽到皇帝要把他發配出去的話,小怔子也不知害怕,還跪下鏗鏘有力地謝恩:“奴才遵旨,多謝萬歲爺恩典。”
張德發趕忙揮著拂塵讓他趕緊閉嘴,恩典,恩典個屁,那是罰,領到被罰的旨意還那麼高興,生怕不掉腦袋是吧?
等回去後,張德發尋了個空子,問小怔子發生了什麼。
小怔子自己也糊塗,有他在,沒人能接近萬歲爺五丈之內啊,連隻蒼蠅也沒。
張德發想來想去,那就是規矩不到位儀容不周整,礙了萬歲爺的眼,先罰去掌儀司再練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