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折熄滅的瞬間,刺骨寒意驟然席卷了車廂。
黑暗中,楊明熙猝不及防的發出一聲尖叫。
她的身體便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掀翻,整個人摔倒在了地上。
楊明熙死死扒拉著椅子腿,淒厲的叫喊聲響徹在車廂裏。
那股無形的力量正拖拽著她,一點一點朝著鮮紅的紙花轎方向移動。廖華容見狀,隻覺得一股血衝上頭頂。
他拋下了剛才腦海中的顧慮,幾乎是下意識地撲了過去,試圖將楊明熙拽回來。
然而那股怪力並非他一個普通人能與之抗衡。
隨著廖華榮的僵持,楊明熙的慘叫聲愈發淒厲,腰部以下的部位也傳來了清脆的斷裂聲響。
“廖哥,你放開吧……”
雖然不知道自己怎麽會觸發死路,但楊明熙很清楚,自己的生命即將走到儘頭了。如果再這樣下去,廖華容也會因此受到牽連。
彌留之際,她噙著眼淚,鬆手的瞬間朝廖華榮發出了一聲絕望的哭喊:“記得幫我照顧我媽媽!”
怪力驟然將楊明熙拖進了花轎,廖華榮手裏一輕,隻抓住了一截斷開的手鏈。
轎子劇烈抖動著,撕心裂肺的尖叫聲不斷從裏麵傳來,那是楊明熙最後的掙紮。
但很快,尖叫聲隨著動靜變得越來越小。大灘鮮血從轎子底部流出,花轎也徹底安靜了下來。
“小楊……”
廖華榮呆呆地癱坐在地上,看著手裏那截染血的鏈子發呆。
“要怪,隻能怪你自己太粗心。怎麽能給紙人點睛呢?”李泰緣輕歎了一口氣。
民間流傳著這樣一句話:紙人畫眼不點睛,紙馬立足不揚鬃,人笑馬叫皆不聽,你若不記閻王請。據老一輩紮紙匠說,紙人一旦點上眼睛,便能吸收血氣,招惹邪祟附身。
可惜楊明熙不知其中禁忌,也沒有詢問李泰緣,自說自話效仿著車裏其他紙人的模樣,替紙新娘點了睛。
等李泰緣發現的時候,紙人已經被楊明熙賦予了精魂。為時已晚,她親手將自己送進了死局。
隻不過念及楊明熙之前的關照,李泰緣並沒有像對付趙子遠那樣嚇唬她。
記得心理醫生說過,適當的肢體接觸有助緩解緊張情緒。觸摸時,人體會分泌一種有助於放鬆的激素,使人產生愛、信任和親密的感覺。
比起在驚恐中度過一分一秒,等待死亡降臨,什麽都不知道應該會好一些。至少,死之前不會像趙子遠那麽痛苦。
這點善意,就當是還她替自己付車費的人情了。
正這麽想著,廖華容一記拳頭已經招呼了過來。
“王八蛋,既然你知道這麽多,為什麽不早點提醒她!她明明可以活的!”
廖華容喘著粗氣,雙眼通紅,他掐著李泰緣的脖子,像拎小雞仔一樣將他提了起來。一股濃烈的血腥氣味在口中蔓延,李泰緣眼冒金星,漸漸的有些喘不上氣。他沒想到,廖華容的力氣竟然這麽大。
緊接著,又是幾記重拳,雨點般劈裏啪啦打在了李泰緣臉上和身上。
“就像你一開始說的,不該乾的事別乾……說話做事之前,不應該先考慮自己有沒有這個能力嗎?”
雖然被揍的鼻青臉腫,但李泰緣並不生氣,反而覺得很奇怪。
他能理解恐懼,也懂廖華容的憤怒與愧疚,卻始終無法共情他人的感受。
在李泰緣看來,給紙新娘畫臉的事情是楊明熙主動去做的。歸根到底,是她能力不足引火上身。
“我這個人向來有借有還。一開始欠你們的車票,我早已經還清了。捫心自問,沒有我的話,你們能堅持到現在嗎?我沒有同伴,自然沒有義務對他人的生命負責。你又何必苛責於我,而不去反思自己為什麽救不了搭檔呢?”
李泰緣的話著實無懈可擊,如同一盆冷水,驟然澆滅了廖華容心頭的怒火。
他說的沒有錯。
楊明熙的死歸根到底,也隻是她自己犯下的失誤。就算李泰緣不在,他們依舊會走進死局。
自己的所作所為,不過是因為無能而將怒火遷移到他人身上罷了。
感覺勒著自己脖子的手漸漸鬆開,李泰緣這才掙脫了廖華榮的鉗製:“接下來想死想活隨便你,別耽誤我找解藥。”
他擦乾了嘴角的血,一瘸一拐走到案台前,從桌子上拿起了一麵銅鑼。
李泰緣舉起鑼錘,在鑼麵用力敲了三下,口中振振有詞:
“天地開張,日吉辰良,新人到此,叩謝三光!”
震耳欲聾的鑼聲打破寂靜,激的廖華容心頭一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