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書敏也看向他。
此時,剛才老者喝彩著念出來的兩句詩已經在江兩岸流傳開,千古名句的威力不同凡響,眾人已經紛紛看過來,等著這首詩的上闕。
陳霽隻能當一回文抄公,對著夏書敏以及那兩位老者念完這首詩:
“西風吹老洞庭波,一夜湘君白發多。
醉後不知天在水,滿船清夢壓星河。”
雖有些文不對題,但憑借後兩句名句,依舊壓住了場麵,眾人都在仔細回味。
而那老者卻是聽得呆住。
這首詩可不就是他的真實寫照嗎?
原本醉醺醺喝酒的他,此刻竟沉默下來,似乎是在腦海中回憶種種。
良久後,才對另一位儒雅老者歎息道:
“老友,九十年前,我每每與你相遇,你總歎息說自己走遍天下,卻尋不到前往武學之上的路,我那時醉心於女人和風月事,對你拋卻榮華富貴,行遍天下卻一無所獲還嘲笑了一番。”
陳霽有些詫異,怎麼這老者突然說這個?
九十年前,這麼說來他們至少一百多歲了。
夏書敏則是猛然間吃驚起來,看向這兩位老人家。
“七十年前。”
老者繼續說道:“伱說自己打不開那一扇朦朧的大門,甚至不清楚門在不在,路有沒有,歎自己凡人之軀一天天衰老,我又笑你居然學秦始皇,笑你年紀一大把了,連個兒女都沒有。”
在他麵前,儒雅老者隻是笑了笑。
夏書敏開始變得慌張,低下頭來不敢看人。
老者又說道:“五十年前,我妻子過世,我幾個兒子孫女相繼生了一大堆子女,子女又生子女,李家烏泱泱一大家族人,過年時候好不熱鬨。
每次我大壽,總會有一大幫江湖人前來道賀,每個人都恭稱我一聲老前輩,恭維一聲隻要我在,江湖就不會亂。
但我已經看慣,不知什麼時候起,覺得子孫滿堂、名揚天下也不過如此。
直到有一天,我發現自己不但記不住許多子孫的名字,甚至對他們意外去世也無動於衷,終日消沉麻木的坐在昏暗老宅的椅子上,回憶以前的江湖事,回憶與老友你去一個個地方尋找得道高人,尋找隱世真仙的一幕幕。”
“直到那時,我才猛然驚覺:我身雖還活著,心卻已然快要死去。”
“我急切去了問仙穀尋到你,看到你在穀中修身養性,感悟天道,不為凡俗事所動,宛若一位穀中避世老神仙,怡然自得。”
“那一刻,我才真正醒過來。”
“世間萬物,芸芸眾生,唯道永恒,唯仙長存,隻有求仙問道,方能長生久視!”
老者慷慨激昂,仿佛一朝頓悟後,成仙之道已經在眼前。
陳霽卻有些奇怪,這好像跟唐珙的詩沒什麼關係吧?
“隻可惜。”
姓李的老者又轉為深深歎息,“踏上這條路後,我才知道老友你為何在九十年前,就跟我說前路已儘,又是為什麼說,恨世無真仙!”
“恨世無真仙?”
船艙內的翠竹探出個小腦袋來,笑嘻嘻道:“一恨問仙無路,二恨求仙無門,三恨世無真仙。老人家,你也想當王三恨不成?”
夏書敏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用手帕遮住臉頰,聽聞丫鬟這句話後,又慌忙起身,將她推回船艙內。
陳霽聽得臉色古怪。
該不會說……
“王三恨?哈哈哈,我倒想成為趙三恨!”
姓李的老者大笑起來,端起酒壺對老友道:
“七十年前我勸你多喝酒,喝得醉生夢死,也就不用去管什麼仙不仙,如今我勸我自己,喝!喝得不知天在水,平生仙夢壓星河,仙人自會到眼前來,哈哈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