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裡亥初,專娘子觀望完外麵,回席坐下。其餘三人問:“阿葛還在畫圈?”
“開始畫方塊了。”
南娘子:“啊?那不跟往常一樣,還得再畫一個時辰?”
專娘子:“這是好事,看來忘記人頭的事了。”
鄒娘子:“哪那麼好忘,咱們第一次時都做噩夢呢。”
南娘子:“要我說,那個司馬流才是慫貨……”
錢娘子:“司馬韜。”
南娘子:“哦,這司馬波才是慫貨!”
哈哈哈哈,滿室大笑。
擊柝聲再響,已是子時。今夜任務完成,王葛把長短規格的木棍都放回雜物屋。規格不一,決定她畫圓畫方時的高距不同,才能進一步精煉基礎技能。
回居室,席子已經鋪在錢娘子、專娘子中間。
王葛原先睡在最東側,錢娘子睡在最西側的。鼾聲已起,爭相震耳,是專娘子和南娘子發出的。王葛剛躺好,錢娘子就輕聲問:“每晚練這麼久,是來邊郡的路上耽擱了練,還是一直如此?”
“一直這樣。”
“真好,你這麼小就肯吃苦,會越來越強的。”
“嗯。匠師有匠師的強,再比一次,我還會贏過司馬韜和劉清。”
“你呀。”錢娘子好笑得輕戳王葛額頭:“我特意不提他二人,你偏說。”
王葛接著自己剛才的話,憂心道:“隻是我時間緊,跟他們耗不起。”
“放心,他們不會久留襄平。”
“可我才來不到一個月,已經遇到兩回了。上回有祝阿姊幫我擋災,這回虧了道旁儘是歸家的農人,他們才不好太放肆。下回呢?我就是一木匠師,隻想好好製器,多掙錢,讓我大父、我阿父看得起病。等我有本事,我大母才不用那麼辛苦了。我大母的手總長凍瘡,一到冬天就裂血水,每年到仲冬時,好容易可以歇了,她卻要接給富戶縫衣的活,多掙穀糧,讓我們姊弟幾個在寒冬也能吃夠七分飽。”
王葛強忍哽咽,繼續道:“錢阿姊,你知道麼,有個恩人給我家幾盒凍瘡藥,很貴的,我大母舍不得抹,然後壞掉了,她哭了好久。”
錢娘子連席帶人將王葛扯過來,拍著她肩膀安慰:“彆哭,你這孩子,怎麼讓我這麼心疼啊。彆哭,要不這樣吧,明天我去找官長說說,許我跟著你,一直到司馬韜離開襄平。”
“官長能同意麼?”
“能的,能的。這下放心了麼?快睡吧。”
“嗯,其實我也沒那麼怕他。”
錢娘子忍笑:“是是是。”
“半年後就更不怕了,我離開平州,以後遇不上他了。”
“是是……什麼?”
次日一早,功曹署區。
段功曹史、王書佐都擰著眉頭聽錢散吏複述王葛的話,聽到王葛想吏期一結束就離開平州去涼州,二人眉間鎖得更深。前者問:“去涼州,她知道平州離涼州多遠麼?就算平安到那,無特殊匠功,就得和彆的木匠師一樣,要耗多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