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蘇峻的立場,此內應被殺,不冤枉。
因為做內應,就得具備內應的素養,否則成不了事還壞事。當這個罪徒問第一句話“蘇先生不再懷疑我”、而蘇先生不回應的時候,罪徒就該閉嘴,等何時蘇先生先聯係他,他再應對。
簡而言之,是必須分清主次。
祖約派人接應蘇峻逃離的計劃裡,唯有蘇峻一人為主,所有內應為輔。
所以,冒充蘇峻的袁彥叔,以“言多”為理由殺掉一個愚蠢、自以為是的內應,正常。
當然,袁彥叔真正的目的,是沒理由也要尋找理由、必須殺死這個罪徒!
不殺掉對方,怎能逼出潛藏最深的內應現身?潛的越深,越說明身份有異。另外,袁彥叔有個大膽的揣測,假如祖約要接應的是兩個人呢?除了接應蘇峻,還接應彆人呢?
此時,鄉兵孫戊提著匪徒的首級,背負反卷的枯葉衣下了山。他眉眼中是清澈英氣,已經克服了初殺匪徒的不安。他是兵,就得與匪、與所有叛賊勢不兩立。匪,不但擾亂朝廷,也殘害百姓,所以匪是畜生,射殺匪,如同射殺畜生。
因山底處處飄著柀樹的香氣,鄉兵言談時為了方便,管蜿蜒野河叫曲香河。
曲香河兩岸,鄉兵與趙氏族人都忙碌著,伐樹、鏟草、挖溝、搬運濕泥鋪壤。片片綠色的柀葉落在河中,隨波而逐。
孫戊跨曲香河,來到臨時的鄉兵營地。
同在第二考項被淘汰的山陰縣勇夫司馬滌,是駐於營地的伯長,孫戊則是司馬滌率領的百人鄉兵小隊的什長之一。
孫戊把首級放下,枯葉衣解下來,攤開。底布為黑色,夾雜了枯草繡紋,上麵縫製的片片紅葉跟槭樹葉一樣,湊近了才能看出,是染成紅色的麻線編織的。
趙二郎一直關在營地,被司馬滌揪過來辨認枯葉衣。
“說!是不是這種衣裳?”
趙二郎跪倒:“是,將數種染料調配,才能仿成這季節槭樹葉的紅。都怪我阿父糊塗,被叛賊的重金蒙心,犯了大錯。我阿父已服罪,我兄弟幾人心甘情願代父悔過,一切聽從官署派遣,一切聽從、一切聽從,不敢違抗、不敢違抗。”
司馬滌望向山間,痛惜道:“悔過?半座山的紅葉美景,多少年的樹木,那麼多風雨都經受過來,卻即將為你趙氏的錯,化為灰燼。”
孫戊越聽越憤慨,把臟汙的匪頭顱一踢,砸倒趙二郎。
荊棘坡。
匪徒李稻、李梅同時心慌戰栗。
李稻想:一定是餓的。
李梅難得動腦思索:怎麼就被困在這了呢?不管了,天黑後,無論如何也要離開。
李跪,睡著了。
坡頂,主考官已經確認,無兵吏藏在坡上的落葉裡麵,也允許王葛使用新兵械立威。
馬匠郎改良的滾木不製了,絆繩留下。王葛的三樣改良器械,先製狼牙拍和狼鉤刺。因為鐵材料少,木人鏈枷錘放在最後。梁善拿了狼鉤刺的木牘回鐵匠考場,先打造錨鉤。
莫輕視鐵匠的作用,如何節省鐵材料,並在最短的時間內,打出王葛規定大小的錨鉤、且鉤爪不會因為鉤住皮鎧而斷裂?都需要梁善在鍛打的過程中,一邊精練技巧、一邊好好琢磨。
以匪徒、或蟒蛇立威?馬匠郎一想這大膽而絕妙的主意,就格外激動,乾活有勁。是啊,連匠人都沒見識過的新兵械,不知其威力深淺,何況勇夫呢?親眼見證傷亡就不一樣了,按王匠娘的說法,勇夫在短時間內,一定會猶豫、膽怯。隻要不斷讓對方猶豫、膽怯,讓對方知曉攻擊這條坡道,真的會受傷、死亡,那就必然有勇夫小隊怯戰!
馬匠郎刨製木板。
王葛用毛竹削製尖刃。竹稈壁厚僅有四分距左右,刮掉最裡麵沒用的,將四根同樣的細竹條豎列契合,不斷把它們的側麵削整齊,削出倒三角狀的狼牙狀尖刃。如此,四根為一組的“狼牙”才能堅固。
然後,從馬匠郎刨好的木板背麵楔進,用錘敲擊,直至卡緊。天工技能果然神奇,這樣一卡,四根毛竹根本不用捆綁,就成為粗而鋒利的狼牙整體。
幾塊樟木板全是榫卯拚合,狼牙拍的整體長寬,正好為王葛要求的六尺長、五尺半寬。
毛竹的另一端不能這樣露著,馬匠郎還在刨木板,要製成同樣長寬的大木板,扣在楔著“狼牙”的木板上。
王葛已經製好所有的“狼牙”,她站到李稻兄弟潛伏位置的水平線上,眯著一隻眼抬手、降落,選擇劈死對方的最佳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