匠技比拚還能雙贏?此消息隨王葛回來,逐漸傳開。等竹區五院的匠娘都知道,已經是下午。
其餘人都在庭院,唯胡匠娘躲進屋,臉上蒙著被、雙手捂著臉,哭都不敢出聲。從昨天到現在,她一丟臉、再丟臉!尤其陳小娘子正在外頭誇讚王葛,更顯得她無能。
同樣的運氣任務,王葛是憑實力雙贏的,這點胡匠娘沒法罵對方走狗運。而且王葛的對手是山陰縣的上等準匠師啊!沈匠郎出的兩輪題,換成她,她不可能拚成平局。
為啥越來越倒黴?她真的比旁人差嗎?比不上王葛、也比不上陳豎婢?再這樣的話,下個被淘汰的會不會是她?還有,為啥同一個任務,她昨日剛失敗了,今日就換成王葛做?這不存心扇她臉、糟蹋她聲名嗎?
陳豎婢最可惡!昨天她咋就挑了這種碎嘴貨為對手?再說了,怪她嗎?她不挑對方、也得挑彆人,總得擇一人為對手吧?而且匠技比拚贏了有獎,輸了無罰,乾嘛耿耿於懷?
哼,陳豎婢是真心誇王葛嗎?是故意隔著屋牆撂話給她,諷刺昨天的事、生怕旁人忘了啊!
其實胡匠娘想多了,陳小娘子陰陽怪氣,外頭的人也都反感,尤其王葛。誰都不是傻子,能聽不出來煽風點火嗎?
幸好孟女吏過來了,告知兩件事。
其一,月末兩天、或僅最後一日有大考核。九處急訓營要再減兩處,人數最少的合並於其他急訓營。考核方式提前一天公布,望眾匠娘加緊提升技藝。
其二,天冷了,庖廚從今晚晚食起,每日煎湯藥,凡有受寒者及時去領,勿強撐耽誤醫治。若有誰越病越重,同居舍的人要及時上報。
孟女吏一走,苗娘子再也忍不住喉嚨裡的癢,猛咳十幾聲才止住。她昨天淋了雨,回來後說話就有鼻音了,半夜有點咳,清早開始更是一副有氣無力的模樣。
酉時,日沉。
彩雲暮色,把葦亭東南方向的葦澤、小徑映的頗有意境。
知己相交,終有一彆。袁彥叔當初為了還救命之恩,跟隨桓真兩年,期限已到。
桓真問:“袁兄將去何方?”
“猖狂,不知所往!”簡短一語後,他縱馬離去,留下豪爽笑聲。
一人一騎漸漸融入貫穿天地的彩雲,不久,消失在桓真視線裡。這次彆離,再見不知是何時?
猖狂,不知所往……桓真重複著這句話。
此句出自《莊子》,意為放任自由,不知走向何方。有意思啊!袁夫子推廣儒學,一直主張難莊、廢莊。深受儒學教導的兒郎袁彥叔,卻用《莊子》鴻蒙問道中的話,寓意天地任我行的遨遊之誌。這父子倆,原來是各行各道。
奔出數裡之外後,袁彥叔緩行。回想兩年前的桓真,一時間竟有些恍惚。那時的桓郎鮮衣怒馬,無論聰慧還是英武,全都浮於表麵,且恨不能將彎弓走馬之抱負告知四方。
才兩年啊,對方聰敏遠勝從前,卻早已懂得收斂熠耀,把肆意張揚藏於骨裡。
桓郎成長的太快,已經不需要他幫助。幸好,兩年之期到了。
夕陽落下牆頭。
王葛輕敲木錘,把上橫框兩側、長達兩寸距的榫頭,一點點楔進木盤兩側豎框的深卯。
獸禽模板終於完成。
她抓緊時間把工具、材料收回筐,廢料掃在畚箕裡,倒於庭院門口外的灰堆坑,自有隸臣妾將廢灰鏟走。
苗娘子也在收拾材料,除了屋舍內可能還有二、三人,其餘匠娘都去庖廚了。她端起筲箕,咳兩聲,問王葛:“你去交任務?我這就去領晚食,幫你帶回來?”她鼻音更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