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接著,一雙大手從她左、右包抄,要將她攥在當中。這雙手,一隻帶著鼓音、一隻帶著“砰砰砰”似心跳的聲音……
毛骨悚然時,她一下子被白霧帶出手掌範圍,取代她剛才位置的,是一個巨大的木製六子聯方。
然後,她被一股力量固定住,被迫看著那雙大手怎樣的拆解這個榫形鎖,六塊巨大的木條分分合合,一遍遍重演。
“南行,看懂了嗎?”一個溫柔淳厚的聲音發出,分不清是大手在說話,還是巨型六子聯方在說話。但這聲音,就像和某個身影初見時,一見,就直擊王南行心底,令她心跳不已。
看懂了。
王葛夢醒,捂著心口翻個身。
剛才那側的竹枕已經被眼淚浸濕。其實她和二叔一樣,重活一世後,缺失了不少記憶。
幸虧匠技都沒有忘。
至於生活瑣事,她能記住的,有年少的單純時光、去各地尋找傳統匠人、小作坊裡的忙忙碌碌。剩下的,就是癱瘓以後,躺在病床中的折磨與無助了。
愛人越來越冷漠。興許是兩兩生厭,興許是越愛越恨,興許是她一直懷疑自己死亡是被他害的,所以他的相貌、他的姓名、從相遇到相愛的所有片段,都在穿越的瞬間被封存了。
每次想起有這麼個人,也隻能記起他的雙眼。他眼中不是泛著委屈的神情,就是裝著閉目休息。最可恨的,是他在病床前休息時,總把臉側到另一邊,躲著她的凝望。
那個時候,沒有一個人問過王南行,是不是還願像屍體一樣的苟活?沒人在乎她的尊嚴,在乎她是個女人。
前段時間,當二叔說他也記不全上輩子的事後,王葛更放心了。
誰知……她記起了他的聲音。
“南行,看懂了嗎?”
哼,看不看懂關你屁事!王葛抹掉淚,上輩子過去了,她不是王南行了。唯獨不甘的,就是便宜了這個殺妻凶手!
剛才的噩夢是從庭院當中被嚇醒的,那她就從庭院崛起!王葛放輕動作,端上榫卯材料,想了想,又添了鐵刀、一個竹片出來。
一直躡手躡腳到院裡,然後,聽到院門微響。
天啊!不會正好趕上巡吏在藏運氣任務吧?
咋整?她現在回屋?還是繼續呆院裡?
好在動靜很快消失。
王葛提心吊膽的等了會兒,確定外麵沒人了,趕緊練習剡木入竅匠技。
想拆解任何魯班鎖,剡木入竅、也就是榫卯結構,都是基礎技能。
雖是夜晚,好在木雕師僅憑摸也能分清木料的紋理方向。無論削榫頭,或鑿孔眼,都不會發生破壞木質的低級錯誤。
她急需掌握的技能,是用木錘敲擊不同規格的平鑿時,鑿子切入小樟木塊的深淺、角度。主要看鑿過的截麵是不是平直,還是有嚴重的傾斜?如果傾斜了,立即調整下鑿角度。
環境越是不明亮,她心思越集中。
鄭娘子拉開房門,過來小聲抱怨:“王準匠師,你能不能白天練?你這樣敲一下、敲一下的,我都沒法睡了。”
王葛趕忙起身揖一禮,表示知錯。“我練分竹絲。”分竹絲沒動靜。
鄭娘子很不滿,能聽到她鼻息噴出的氣惱。
氣就氣吧,王葛也沒辦法。院裡二十個匠娘,昨日沒完成任務的,今天幸運的都完成了。但是幸運不會總憐惜失敗者,且孟女吏沒告誡晚上不能在製作區練習匠技,再說了,來急訓營的目的不就是苦練嗎?又不是為了睡覺來的。
清早,王葛依舊精神抖擻,正卷著鋪蓋,鄭娘子很是憔悴的過來:“王準匠師,我睡意淺,你晚上要是躺下了,能不能彆再出去一趟、進來一趟的?你每出去、進來,我都會醒一次。二十個人在一個屋,你顧及點彆人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