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葛出來主屋,看到王禾在裝模作樣的掃院子,沒理這彆扭從弟。她來到夥房,王竹端著湯正往外走,兩人已經很長時間互不說話了,她側身讓過對方。
夥房沒揉麵、也沒淘黍,顯然王竹隻顧著心疼自己阿母,根本沒心思烹晚食。王葛重新係緊臂繩,掖好袖子,刷乾淨釜,舀出黍、豆,簡單淘洗,添柴、熬粥、拌鹹菜。
她一邊忙碌,一邊思考:不能僥幸,必須假定貨郎明天來。那麼隻有一宿、和明天上午的時間,她能製出什麼?才能讓貨郎絲毫不覺得吃虧,不認為白跑一趟呢?
王葛想起匠童考試時,那位鄭考官的提醒:不能以基本功取勝時,當以機巧之物取勝!
劈叭筒、唧筒和火折子肯定不能再製,鄭考官告知過她,這三種發明之物都已經呈給縣府,唯獨火折子允她自用,不得經營。
王葛其實一直懷疑,鄉吏專門跑一趟村裡送來的一貫賞錢,根本不是鄉所賞的,而是縣府!
那還有什麼機巧之物是容易製的?
“阿姊。”王荇進來,仰起小臉撒嬌:“今晚我想你陪我。彆攆我好不好?”
王葛知道這孩子擔心她,總想力所能及的跟她一起度過難關,於是應的很爽快:“好。今晚我正想讓虎頭陪我呢。”
“真的?哎喲!”王荇深覺自己又長能耐了,小胸膛一挺,差點兒仰過去。
偏愛就是這樣,連阿弟的一驚一乍都撓在王葛心裡。“小心點,還想在夥房打滾啊,尤其離爐膛遠點兒啊。”說完,她眉宇一肅,眼神一亮,然後欣喜的捏捏阿荇的朝天辮。“你可真是阿姊的福星。我想到做什麼了,做出來後貨郎肯定收!”
“太好了!噓……”小家夥悄聲貓到門口,猛的探頭,大聲問:“從兄你為啥貼著牆站?是二叔母又罰你了?”
王禾沒想到偷聽會被從弟抓個正著。
小賈氏吆喝的可真是時候:“阿禾,快過來幫阿母穿針。”
王荇衝王禾背影鄙夷的“嘖”一聲。
姊弟倆解決了心事,一個添柴,一個熬粥,很快把飯食烹好。
今日家翁脾氣大,王禾生怕被遷怒,表現的非常勤快,主動叫上阿妹王菽把草席鋪到院裡,又跟阿父一起把食案擺好。
王二郎很欣慰:“我兒懂事了。”
王禾很少被阿父誇,不由得歡喜,下意識看眼阿母,不知道為何,突然不想把王葛想到好辦法的事告訴阿母了。
夜風徐徐,圓月當空,俯視萬家。賈舍村除了村西修路的工地,其餘地方基本都黑咕隆咚。
由於二百多個隸臣妾得長期滯留村裡,所以不光臨水亭的亭卒要日日夜夜在村內巡邏,鄉所還另撥了五十名鄉兵協同維護此地治安。
子時初,由桓真在內的五人小隊自村西出發,開始巡邏。
亭長任溯之兼任此隊的亭伍,另外三個亭卒則是武藝極好的求盜。畢竟桓真是縣令大人的親族,身份特殊,萬一村裡竄出隻野狗咬這少年一口都是大麻煩。
五人是一、二、二隊形。頭前那人挑著行燈引道,此燈籠以粗葛為罩、豎竹為骨、麻燭為篝,罩前寫有“臨水亭”三個紅字,被夜風吹拂的搖搖晃晃。
在他們身後兩丈,鐵風、鐵雷兄弟二人牽馬跟隨。若非馬蹄踏踏,他二人幾乎形跡不顯,與黑暗融為一體。
巡邏到村北時,亭卒們發現有戶人家微微透著光亮,這很不尋常。這戶人家自然就是王葛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