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營帳內外的眾人都是繃緊到了極限。
婁乾雖不知究竟為何事,卻在出事的同時悄悄掃向主位。
百裏鳳鳴正麵色如常地吃酒,並不見半分戒備。
那自得悠哉的樣子,有著皇家血液裏該有的殘忍與冷漠,更有著在刻意迎合之下暗藏在骨子裏的高高在上。
就好像他篤定,就算當真出事,西涼的將士也不會置他不顧。
如果說剛剛婁乾隻是信了百裏鳳鳴半分,現在倒是全然相信百裏鳳鳴就是一個自私懦弱而又暗中自負的小人了。
但是徹底從百裏鳳鳴身上抽回目光的婁乾並不知,百裏鳳鳴的篤定,並非是來自外麵的一千精兵,而是此刻正慢慢翩然起身的範清遙。
他的阿遙,可是從不會莽撞行事。
範清遙於一片的死寂之中起身而站,黑眸幽如深潭,“淮上一戰,我西涼大獲全勝,為兩國合計,我西涼願接受鮮卑示好聯婚鮮卑,不想鮮卑竟暗藏自負,目中無人,鮮卑倒真的是可以啊!”
藩王擰眉怒視,“清平郡主這話是何意?今日我鮮卑設宴,權當清平郡主為貴客相邀,清平郡主現在卻說出這番言辭,是否有些不識好歹了!”
“若剛剛,我倒是真相信鮮卑的誠意,但是現在卻覺萬分可笑!”範清遙眼底掛著淡淡的譏諷之色,風輕雲淡地下巴微揚。
“雲安郡主既已聯姻鮮卑,便是鮮卑的三皇子妃,如今鮮卑設宴款待,我與太子殿下均不顧舟車勞頓下榻捧場,鮮卑三皇子妃以疲乏為由說不出麵便不出麵,鮮卑三殿下更是當眾縱容,鮮卑三皇子妃婦道人家不知輕重倒也罷了,鮮卑三殿下卻這般縱容自己皇子妃缺席,可是看我不起,還是看我太子不起,亦或是看我西涼不起!”
婁乾微微蹙眉,未曾想範清遙竟死抓著禮數不放,確實是他大意了。
藩王卻梗著脖子再道,“雲安郡主可是你西涼的人,我們三殿下這般重視,還不是重視西涼?”
“今日在西涼城門口,藩王還處處教唆雲安郡主歸順鮮卑,現在出了事反倒是把人推到了西涼的頭上,藩王倒是長了一張妙筆生花般的嘴巴啊!”
“你……”藩王怒火中燒,攥緊著的雙拳‘咯咯’作響,恨不得現在就活將範清遙劈成兩半才是解恨。
範清遙望向藩王,卻冷笑一聲,“亂世爭雄,勝者為王,敗者為寇這是亙古不變的道理,鮮卑既是戰敗就該拿出一個戰敗者該有的姿態出來,而不是在我們西涼的眼皮子低下偷雞摸狗,我西涼既是能贏你鮮卑一次,便就有第二次,鮮卑若是有興再戰,我西涼必奉陪到底!”
藩王被懟得心臟生疼。
今日在西涼城門,他不過是教唆雲安郡主幫著鮮卑給西涼上點眼藥而已,結果白天的時候因西涼太子殿下的大手一揮,他便是承受額雲安郡主魔音貫耳整整一日,現在好不容易吃個酒,又是被清平郡主死咬著不放。
這是造得什麽孽!
原本未曾打算多管閒事的西涼將士們,看著主營帳內清平郡主的意氣風發,聽著那振耳發聵的當仁不讓,隻覺得渾身血液都在奮力燃燒著,恨不得現在就衝進主營帳,跟著清平郡主一起劍指鮮卑!
尤其是那些少將們,不曾與鮮卑交手卻早已聽聞鮮卑的戰名,哪怕此番鮮卑乃戰敗之國,這一路上他們也是對鮮卑本能畏懼退讓著。
如此才是讓鮮卑幾百名的將士這般囂張,敢堵於主營帳之外!
正是站在主營帳外的鮮卑隨行軍,忽覺身後涼氣陣陣。
待他們回頭看去,隻見那些原本事不關己的鮮卑將士們,早已握緊長刀長劍,正是於夜色之中虎視眈眈地怒瞪著他們!
主營帳內。
範清遙擲地有聲,“我奉命前往鮮卑,是隨軍的大夫,並非是鮮卑玩樂輕蔑之物,恕不奉陪!”
語落,對著太子行以一禮,故轉身離去。
百裏鳳鳴淡淡一笑,當先舉起酒盞,“清平郡主生於將門,言辭犀利當仁不讓,讓鮮卑三殿下和藩王見笑了。”
婁乾順勢舉起酒盞,先行一飲而儘。
藩王本欲繼續討口舌之爭,餘光掃過主營帳外已將鮮卑隨行軍團團包裹的鮮卑將士,隻能心虛地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借坡下驢地坐下了身。
主營帳內,宴席繼續。
堵在主營帳外的將士們也鬆開兵刃,相繼離去。
酒過三巡,婁乾似想到了什麽,忽輕聲詢問藩王,“剛剛士兵前來稟報,你可是發現了清平郡主有何異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