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步走回房間,一路上的每一步都讓穆不韙虛脫,她的身體好似扛著一座山一般,冷汗扒拉扒拉的掉。
「不知雲韻睡了沒。」看著走廊個儘頭的房間,穆不韙喃喃道。
「上次回去飯菜都涼了,希望這次回去什麼都別涼。」
一小段距離,穆不韙卻感覺自己走了大半生。
良久,到了房門前,穆不韙想看到雲韻等待她的樣子,雲韻是她唯一的朋友,也是她唯一的依靠。
不過若是穆不韙此刻知道房中情形的話,她隻怕這輩子都不會打開房門。
吱丫!
清脆的開門聲響起,穆不韙抬腳跨進門,可腳還沒落地她的身體卻凝固在了空中。
房中桌子還在,凳子還在,飯菜還在,冒著熱氣,可……人卻沒在了。
飯菜是熱的,人是涼的。
或者說,房中並不是沒人,在飯桌前坐著一個人,這個人背對著穆不韙,她的背影很是玲瓏有致,穿著一件淡青色的薄紗,身體若隱若現,與其說是像人,不如說像一縷幽魂。
「你是?」穆不韙吞了一口唾沫。
房間中陰風陣陣,那人並未回頭:「此間主人。」
穆不韙如遭雷擊,她就是這個地方的主人?就是她將自己和雲韻帶來了這個鬼地方?這個人的修為會有多可怕?帝之不朽?亦或者神之不朽?
穆不韙不敢想了。
此刻騎虎難下,穆不韙克製住心中的驚恐,然後一步一步邁入房中,那背影似乎看著什麼,穆不韙朝著她的目光看去,那是牆上掛著的一幅圖!
鍾馗捉鬼圖!
「舊鬼未感化,新鬼又到來,既有各式各樣的鬼,又何必管來管去?鍾道士這不是自尋煩惱麼?」背影說話了。
穆不韙大著膽子走進房中,她坐在飯桌的另一邊,她想要看清楚這背影的麵容,卻發現這背影的麵容始終環繞著一團霧氣,自己什麼也看不清。
不過穆不韙總感覺這背影很是熟悉,好像自己曾經見過。
兩人坐下很久,極具默契的保持沉默,誰也沒說話。
半晌,那背影並未轉身,隻是淡淡道:「看樣子你很累?」
「還好。」穆不韙大著膽子回答。
青色背影又道:「與他們交手本就是一件身心俱疲的事情。」
「也還好。」穆不韙多說了一個字。
房中兩人一左一右坐著,相比穆不韙的拘謹,那神秘的背影更加令人難忘。
青色背影始終盯著牆上的畫:「你現在應該已經知道他們是誰了?」
穆不韙一手端著酒,五指看似不動如山,袖中小臂卻青筋暴露:「也許我早就知道他們是誰了。」
青色背影道:「可是你還敢與他們交手。」
穆不韙的回答很簡短:「是的。」
青色背影很是豪氣:「這份勇氣,當敬一杯。」
「請!」穆不韙舉起酒杯。
青色背影一口飲儘杯中酒,本應露出高興神情,可她的臉色卻忽然暗了下來:「除此之外你還知道什麼?」
她感覺穆不韙好像已經觸摸到了什麼。
穆不韙咬牙道:「知道的不多,但也不少。」
「哦?」青色背影放下了酒杯。
「希望你知道的不多,因為一個人若是知道太多的話對她絕沒好處,甚至會招來殺身之禍。」
穆不韙不置可否:「也許吧。」
沉默了片刻,穆不韙忽然問道:「她呢?」
「誰?」青色背影不解。
穆不韙覺得這人明知故問,說道:「我的朋友。」
「你的朋友?」
穆不韙道:「是!」
青色背影臉上始終有著迷霧,但她的笑聲還是從迷霧中傳了出來:「她是你的朋友?可我覺得她更像是我的朋友,你覺得呢?」
說完的瞬間,這青色背影臉上的迷霧猛然消失,露出一張足以讓穆不韙大驚失色的麵容。
這青色背影的相貌竟和雲韻一模一樣!!
簡直像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連額間的亂發都一般無二!
「你!!你到底是誰?」穆不韙好似見了鬼了一般,她忽然想起這青色背影之前一直在看鐘馗捉鬼圖。
青色背影帶著和雲韻一般的麵貌,笑著說道:「我這個人修煉過一種鬥技。」
「很強嗎?」穆不韙大著膽子問道。
「很強!」
青色背影說道:「但是強大的背後卻帶著後遺症,那就是我一聲都將失去五官和臉頰,所以我必須吞下一個我滿意的人,如此方可擁有五官和臉頰。」
穆不韙接連後退三步,步步都沉重:「你……你吞掉了雲韻?」
青色背影笑道:「原來她叫雲韻?」
看著麵前和雲韻一模一樣的人,穆不韙喉嚨像是被塞了一個饅頭,一句話也憋不出來。
見穆不韙這幅神情,青色背影很是滿意,她幽幽坐下,問道:「你可知此處的任何東西都是屬於我的,一磚一瓦,最漂亮的女人,最強壯的男人,他們都是我的。」
「你可知這是為何?」
穆不韙哆嗦著:「為何?」
青色背影霸氣道:「隻因我最強!」
無法反駁,穆不韙也找不到反駁的點,這個世界本就強者為尊,對方比自己強大,那自己便會淪為魚肉。
「哈哈哈哈……」見穆不韙這副樣子,青色背影好似達到什麼目的,忽然大笑起來。
穆不韙恢復呼吸,身上未痊癒的傷勢還隱隱作痛,不過她還是問道:「你笑什麼?」
青色背影道:「我笑你們這些人可真是好騙。」
「就是好騙!」
青色背影說道:「怎麼我說什麼你就信什麼?我若是讓你永遠留在這裡你也會相信?」
穆不韙思慮片刻,猛地抬頭道:「你的意思是雲韻並未被你抓走?」
青色背影並未正麵回答:「這我可不知道,不過你若是能夠找出這處地方的破綻,說不定我會樂意告訴你。」
「也許我已經找到了呢?」穆不韙說道。
青色背影忽然轉身:「你找到了?」
穆不韙道:「或許已經找到了。」
青色背影愣了愣,隨後冷冷道:「不可能的,沒有人能夠找到,我設置的局向來很完美。」
穆不韙直接問道:「我若真的找到你肯將她交出來?並讓我帶她走?」
青色背影說道:「她就在破綻那個地方,你若真能找到自然能夠帶她走。」
穆不韙笑道:「那正好。」
「你準備找多久?」青色背影問道。
穆不韙一指地麵:「就是現在。」
青色背影道:「你若找不到呢?」
穆不韙似乎沒考慮過這個問題,說道:「我若找不到便一輩子待在這裡,做你的奴隸。」
青色背影哈哈一笑:「這賭注可不小,我勸你還是考慮一下。」
穆不韙向來言出必行:「既然要賭便賭大一些,否則還不如不賭,你說呢?」
青色背影又楞了一下,然後便大笑:「哈哈哈……好!合我胃口,我與你賭!」
這青色背影話音剛落,穆不韙忽然拔地而起,朝著此間屋子的牆壁撞去。
要知道穆不韙和雲韻居住這房屋乃是院落最末的房屋,穆不韙甚至翻過圍牆看過,這房屋的牆後便是萬丈深淵,她若是衝破那麵牆壁,勢必會掉進深淵中,屍骨無存。
可穆不韙就是要這麼做,冒天下之大不韙,這本就是穆不韙的性格。
這院落似乎坐落於一處高聳山峰,四周滿是雲霧懸崖,常人定不敢挑戰這萬丈深淵,可穆不韙敢,這天底下沒有她不敢的事情。
被囚禁在此地的人很多,大多數早早就抹了脖子,唯有少數活了下來,也沒人敢對著萬丈深淵跳,可穆不韙敢,她衝破牆壁,可掉入萬丈深淵的場麵並未出現,反正出現在了一個房屋中。
這個房屋很是精致,中央擺放著一張桌子,桌子上麵擺放著一個精致的模型,這模型栩栩如生,裡麵有兩個下棋老人,有著靈鹿與丫鬟,正是穆不韙和雲韻剛來此地時見到的那個精致模型。
穆不韙很是興奮,其實這隻是她的一個猜想而已,這麼多天她一直在查,卻始終無法確定,至此也隻是一搏而已,若是失敗她將會萬劫不復。
很可惜,她賭贏了。
看著青色背影,穆不韙笑道:「這便是你的把戲吧?現將我們帶到此地,擺出這個精致的模型,讓我們羨慕這世外桃源般的地方,提出好想在其中生活之說,隨後又派出丫鬟迷暈我們,將我們帶到這個和模型一模一樣的地方。」
「你這個把戲實在是瘋狂,每個人肯定都以為自己變成了模型中的玩偶,然後一蹶不振。」
那青色背影的臉色已經蒼白如紙。
房間中突然靜默了下來,青色背影一言不發,似乎蘊量著什麼。
穆不韙同樣不言不語,她在等,等對方先開口。
良久,那青色背影忽然仰天大笑,那笑聲簡直比雷霆還要響,比大海還要大,穆不韙隻覺得奇怪,這個反應並不是她猜測的反應:「你覺得很好笑?」
青色背影此時終於笑畢,看著穆不韙說道:「我已用這個法子捉弄了不少人,他們無一不是德高望重或者聲名鵲起之輩,可他們來到此地後死的死瘋的瘋,我隻覺得這樣很好笑,你難道覺得不好笑?」
穆不韙平靜道:「一點也不好笑。」
青色背影道:「哦?」
穆不韙質問道:「你難道真的覺得很有趣?」
「何止有趣。」青色背影走了兩步,然後負手道:「你若是能夠親眼瞧見那些人以為自己真的被縮小,從而瘋癲求死,終於鬱鬱的樣子的話你也會覺得很有趣,那些怕死的便終日以酒麻醉自己,與酒相伴,那要死不活的樣子是這世上最有趣的模樣。」
再次笑了幾聲,青色背影接著說道:「這些人為了得到美酒不惜大打出手,拚的你死我活,有的甚至將自己的妻子送給別人享受,他的目的卻僅僅隻是一壇酒而已,你說這難道不有趣?」
穆不韙冷漠道:「你難道認為所有人都和他們一樣?」
青色背影頓了一下,看著穆不韙說道:「人都有一個特點,那就是自命不凡,總覺得自己是世界的中心,其實他根本什麼也不是,有時甚至比狗賤,比豬笨,我隻是幫他們找到這一麵而已。」
那些人在這個地方的確展現出了那一麵。
穆不韙接近著攻擊道:「可你自己也是個人!」
青色背影突然麵色一變:「誰說我是人?我是神!我是魂!我是天地間最鋒利的一柄劍,我是主宰萬物的神祗!」
穆不韙不為所動:「通常說自己是神祗的都是瘋子。」
那青色背影忽然麵色緩和下來,用一種極其神秘的表情道:「你也別得意,你現在還在這地方,你的命運還在我的手裡!」
穆不韙道:「可我已經找出你的破綻,我永遠記得你答應會放我出去。」
青色背影笑道:「你記得?或許我忘記了呢?」
「你想耍賴?」穆不韙質問。
青色背影沉默不語。
穆不韙腦子高速運轉,然後說道:「我想你隻是想和我開個玩笑,因為神祗是不會對常人耍賴的,他們不屑,而且尊嚴和驕傲也使得他們不會反悔。」
青色背影繼續沉默,不過臉色已經變得十分難看,良久她才說道:「你的確很聰明,簡直太聰明。」
穆不韙看著周圍,說道:「雲韻呢?你總該將她交出來了。」
青色背影道:「我還要問你幾個問題。」
穆不韙道:「我本就等著你的問題。」
青色背影似乎很喜歡這樣對話,說道:「你是如何看穿我的布局?」
穆不韙指著窗外,說道:「你看,現在院落中全是陽光,可那個精致模型中可沒有陽光,既然此地有陽光便代表此地絕不是模型世界,而是真正的世界!」
「好騙?」穆不韙一頭霧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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