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複樂園(1 / 1)

我不是文豪 野亮 1034 字 5個月前

渡邊淳一的以婚外戀知名。王子虛以前對於他隻是有所耳聞,他以前隻關注諾貝爾文學獎,文學當中還有許多他很陌生的地帶。而且他並不十分看得起隻寫這種題材的作家。婚外戀這種題材,就相當於美國電影的毒品、犯罪、暴力、性,本身就是衝著吸引眼球來的。就好比滿桌魚翅燕窩鮑魚,廚子再差,做出一桌菜也至少有人專門去吃食材。寫好這種題材,算什本事?但自從做了這個工作後,他買了很多渡邊淳一的書。儘管渡邊淳一就是這樣的作家,可大家都能寫婚外情,為什隻有他這火?至少在激發力比多方麵,他是值得借鑒的。王子虛從他那偷師到不少東西。王子虛在文檔上繼續寫道:我的視線移動,從你晶瑩的嘴唇一直看到塗著紅色指甲油的小巧腳趾。你的嘴唇很潤,如果不是那天午休我們倆在開水房,你趁機用它給我塗了薄荷味的潤唇膏,我們也不會在這。你的腳背雪白雪白,白得可以看到上麵纖細的青色血管,我將手覆蓋在上麵,察覺到你的身軀莫名顫抖,好像被我手掌的紋路刺痛一般,這讓我稍微有些憐惜,就好像仰韶人對他剛捏出來的陶器一樣,這具身體是多幼小的、無辜的藝術品,我正在進行的事,就好像是要打碎它一般。……“屏幕碎了,才用了2年呢。”妻子把手機伸給他看,臉上滿是沮喪的表情,“手機店的人說,漏液了,還不如買台新的。”“那就買吧,”他說:“我最近應該有一筆新的稿費入賬。”“多少?”“不好說,最少有600吧。”“600哪夠!你要是賺6000還差不多。”“再寫9個就有6000了,”他說,“重要的不是多少,重要的是,我得到了連載的機會,今後一直都會有稿費入賬的。”……“稿費到賬了吧?”左子良給他打電話,“這是第一筆,隻要一直這樣寫,以後你的收入還會越來越多。然後,你一篇可以不用寫那長,知道嗎,2000字就可以了,一般來說。”他老實地說:不寫多一點,我覺得對不起那些錢。“謔!老實!不過我喜歡,”左子良說,“控製在2000字!這是要求,再多了都是浪費,你的精力夠,他們的精力可沒有那充足,又不是寫名著。”“我就是當名著寫的。”左子良沒有管他的倔強:“知道嗎,你的東西反響很好,幾乎所有女人,看到你寫的什仰韶人陶器什的,她們都笑了。”“很滑稽嗎?”“不,很好。”左子良拍了拍他的胳膊,“你真的用你的靈性開辟了一條新路。女人們會對你很有興趣,你的句子不是一般的頭腦能寫出來的。記住,女人不在乎被取悅,她們更喜歡被征服。你的文筆能征服她們。”左子良很懂女人,但王子虛覺得他不懂文筆。王子虛覺得這不是文筆,比起那些諾獎作家來說,他還不夠資格使用“文筆”這個詞。他說:“我認為這是想象力,修辭是想象力的一種形式。”左子良說:“你的想象力是春藥,還比真正的春藥更好使,這是使用你腳本後我們語療員的商單,看看用戶們的評價吧,你都不知道你製造了多少力比多。”他點開app上的商單評價頁麵,將手機推給王子虛,屏幕上顯示出許多用戶熱情洋溢的好評:【小哥哥真的太有魅力了叭!跟他聊天我心臟全程狂跳,他說話真的好俏皮,又帥又性感!沒錯,雖然隻有文字,但能感覺到他很性感!不行了我全程尖叫啊啊啊啊!……】【超讚!小哥哥雖然很年輕,但他竟然!讓我感覺我這個老阿姨變成了小女生有沒有!天他真的好會聊……】【小哥哥知識量真的好磅!聽他說話真的好享受啊啊!怎能有人這會聊天啊啊!……】【隻用了一句話,我就被他說得渾身都軟了……】王子虛慢慢滑動著屏幕,似乎想將這些留言悉數刻進記憶。他外表波瀾不驚,但內心卻暗潮湧動——放在幾天之前,他絕難想象,這個世界上會有一群陌生女人,為他的文字瘋狂。諷刺的是,他無數次想要向文壇證明自己,卻連自己的妻子都取悅不了;但他的一次無心插柳,卻獲得了自己夢寐以求的認可。這簡直比歐亨利的喜劇更加令人苦澀——果然喜劇的內核,都是徹頭徹尾的悲劇。他抬起頭,發現左子良麵色古怪地看著自己:“你笑什?”“我沒有啊?我笑了嗎?”“你笑了。你自己拿手機看看。”王子虛拿起手機,打開前置攝像頭,鏡頭,他嘴唇抿成一條線,嘴角部分如同魚鉤一般往上偏斜,壓都壓不住。他笑了,笑得猙獰且難看。如果不是親眼所見,他都不敢想象自己會露出這猥瑣的表情。左子良說:“你別這樣了,怪嚇人的。平常心就好,不就是幾個好評嗎,以後會越來越多的。我說了,我一眼就看出你能大受歡迎,你的文字能征服女人。”王子虛站起身,告別了左子良,走出咖啡店後,他瘋狂地揉搓自己的臉,想把剛才的笑容痕跡搓掉。“我是一位有誌於諾貝爾文學獎的作者,”王子虛對著車的後視鏡說,“我擁有世界級的真知灼見,我站在人類的高度,洞悉人性最深處的東西。”說完,他平靜了許多,深吸一口氣,終於熨平了胸口的躁動。因為他洞察人性,所以也可以輕而易舉地利用人性,玩弄人性。沒人比他更懂孤獨的滋味,所以,那些有所求的用戶們,在他眼沒有秘密。他可以將文字變成皮鞭,也可以變成逗貓棒,讓她們渴求,讓她們期待,讓她們的靈魂擺出各種各樣的姿勢。這就是文字擁有的魔力。也正因為如此,他感覺自己很卑劣。他為自己剛才的暗爽而深深地感到卑劣。有誌於諾獎的作者,不應該為此沾沾自喜。這是身為文豪應該擁有的自我修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