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娜想起來,那人是今早天剛亮的時候,風塵仆仆地敲開農莊的大門,“神奇”地說服了固執的莫哈老爹,臨時加入這個“放牧”隊伍的。
卡娜不知道那人加入隊伍的目的,一路上,那人也幾乎沒和她說過一句話,很好地遮掩著自己的麵容與身形,顯得非常神秘。
卡娜隻知道那似乎是位年輕的女性,是個討厭的外鄉人,而她長袍略微鼓起的腰間表明她攜帶了某種武器。
那神秘的陌生人一路上什麽也沒做,在卡拉曼達獸散開進食的時候她不幫忙驅趕母獸、照料幼獸,在獸群集合行進的時候她不幫忙在外圍放哨,甚至在驅趕著卡拉曼達獸群向河邊淺灘前進的時候,她還直接消失,不知躲到哪裏了!
放牧隊伍帶個這麽神秘這麽沒用的人乾什麽?平白增加自己的工作量!
雖然自己已經覺醒了血脈的力量,但一整天下來還是有些吃不消,更別說之前受過傷的老爹了。
想到這卡娜便忍不住微微眯了眯自己那耐看的淺藍色眼眸,撇了撇嘴。
這樣的動作在‘沙與草之海’的人看來代表了不屑的意思:
“嗬,神神秘秘的,這裏最看不起遮遮掩掩的人。就像鎮上沙耶克大叔的‘光天化日’酒吧的名字那樣,這裏所有人所有事情,都應該直接地呆在陽光底下!”
唯一阻止這位脾氣火爆、有著當地典型潑辣性格的少女直接出言諷刺的原因,便是她對一直照顧自己的莫哈老爹的無條件信任。
她覺得老爹這麽做一定有他的理由,這讓她不會過於直接地表露自己的不滿。
就在卡娜撫摸著安妮柔順的皮毛,感受那隱藏著無窮爆發力的肌肉時,她注意到莫哈老爹與那位陌生人似乎談好了什麽,達成了什麽協定。隻見雙方互相彎身行了個在她看來十分古怪與陌生的禮節,然後一同向自己這邊走來。
“小卡娜,過來一下。”莫哈·格裏爾斯對著紅發少女揮了揮手。
“等獸群都喝好了水,你帶這位女士,提前回淘金小鎮,她有急事。我和湯姆繼續放牧。”他攤開右手,指著身旁那個帶著兜帽穿著長坡的身影,對少女說道。
“沒問題,老爹。”卡娜聞言,微微鼓了鼓嘴巴,還是應承了下來。她沒問為什麽,打算把問題留著,等晚上回家了再問個清楚。
“女士,我是卡娜,你……你怎麽稱呼?”她轉向那個陌生人,嚐試伸出手,用外鄉人的禮節問候道。
那個身影沒有回應,而是抬起頭,微微偏轉視線,望向遠方,望向卡娜身後的波濤滾滾的大河。
注意到兜帽下露出的下巴的堅韌線條,卡娜也跟著轉過身,順著陌生女士的視線,望向濁水河中央。
一艘船體中央向上隆起,有些破舊的古怪船隻正順流而下,隨著波濤上下起伏。船頭坐著一個撩起長袍正在擦汗的少年,船尾掌舵的是披散著褐發的少女。他們的年齡似乎都與自己相仿。
依靠自己那超越凡人的感官,卡娜能感受到陌生人的眼睛微微眯起,定定地望著那邊,視線聚焦在船頭的那個少年。
她的鼻端,忽然聞到了若有若無、似真似幻的血腥味。
突然之間,在她的感官中,身邊的陌生人變了,給她的感受從捉摸不透變成了極端危險,這甚至讓她寒毛直立,感受到陣陣心悸。
“女士?米卡莎女士?”莫哈老爹似乎也感受到了不對,連聲呼喊。
不一會兒,那艘古怪但又有點眼熟的航船隨著波濤,緩緩消失在了下遊。
“米卡莎女士……這應該就是她的名,或者姓。”卡娜暗暗想著,她戰戰兢兢地收回視線,見那位陌生人終於恢複了正常。
“莫哈·格裏爾斯騎士,主感受到了你的虔誠,但我改變想法了,我一個人,現在就走。”她終於開口了,話音未落,人已消失。
卡娜還沒有反應過來,便看著陌生人一陣風一般地跨上一匹卡拉曼達獸,飛快衝出了淺灘。狂暴的風壓撕扯著陌生女子長袍外罩著的鬥篷,在背後勾勒出誇張的弓弩形的陰影。
卡娜忽然覺得對方的聲音雖然有些沙啞,但很好聽,隻是其中似乎蘊含著刻骨的寒意,與讓人心驚肉跳的瘋狂。
林登縮在船殼的陰影裏,半解開長袍,不顧形象地用手扇風,如果不是顧忌到岸邊的卡拉曼達獸群和不時往這邊打量的三個騎手,他都恨不得直接召喚一團純淨的水元素,讓自己洗把臉好好舒服舒服。
不過他也明白,這種有些讓人難以忍受的燥熱更多是作用在人的精神層麵上的,“物理降溫”的方式其實不會有太好的效果,僅是聊勝於無。
這是使用某些魔法的後遺症,每位巫師都知道,這種東西隻能自己去扛、去承受,正如那句古諺所說:“力量必有其代價。”而“精神沸騰”的症狀,便是使用進階魔法“機械化心智”所要付出的代價。
濁浪河寬廣的河麵波濤滾滾,破舊的殼船隨著浪花上下起伏,很快,便拐了一個彎,將狹長的淺灘甩在了身後。
林登鬆了口氣,半撐著船殼緩緩站起,想走入船艙,向正在休息的威廉借一條有著神奇效果的頭巾來緩解腦海中的躁動。那是一條由冰蠶絲和一種叫“羽蛇”的高位神奇生物的蛇蛻混合紡織而成的頭巾,是生命高廷某個年度評選的獎品,短暫的佩戴可以使頭腦清醒,並有不小的可能消解掉一個隨機的精神性負麵效果。
成為一位合格巫師的另外一條標準,便是學會組合魔法效果、善用魔法物品。
當然,林登也不敢佩戴太久,除了因為這條頭巾是威廉的寶貝外,還有便是頭巾本身的負麵效果——中階及以下水準的巫師,一旦佩戴頭巾超過十五分鍾,他的精神就將在“羽蛇”殘留的力量影響下逐漸“冰凍”。
正當他將手移到沾染上歲月腐蝕痕跡的艙門上時,他突然不由自主地頓住了腳步。
他似乎模模糊糊感受到了些什麽,但又把握不住。
那種感覺就像……就像背後突然貼上了一雙眼睛,又突然消失;又像一根抵在背心上的尖針,將紮下而未紮下。
一閃而逝……很像……很像之前獸群中的那道黑影給我的感覺!林登心裏想著,驟然警覺,甚至背部的肌肉都下意識地有所緊繃。
作為一名在魔法道路上前進了不短距離的巫師,他對自身預感、感應的重要性有著充分的認識,雖然目前沒有什麽直接的不祥預兆,但模模糊糊的感受已經構成了理由。
他麵色如常、動作流暢地推門而入,仿佛剛剛的停頓隻是一時心血來潮,但當他反手合上艙門後,嚴肅的聲音便在船艙中低低響起。
“我有不好的預感,加速行船,今天在抵達目的地前不再停靠。”
繁體小說網首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