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位年邁的老婆婆。
她的腰已經直不起來,飽經風霜的臉上滿是皺紋,頭巾的邊緣露出稀疏的白發。
她是那麼羸弱,胳膊細得能看見骨頭,但就是那樣羸弱的身軀,卻能發出如此震撼人心的吼叫。
她的吼聲裡滿是悲意,聽者動容、聞者落淚。
她拿著一把長長的掃把,一下又一下地砸向執法車的車窗。
“該死的亞裡公司…你們把我兒子的命還回來!!”
“大娘,您這是乾什麼大娘!”幾位年輕的執法員連忙過去阻攔,但卻被她手中揮舞的掃把擋了出去。
“什麼大娘,你們不配叫我大娘!你們這些人模狗樣的畜生……”
這是怎麼了?
宮曉然也是一臉懵逼,隨著幾位長官走出了大門。
她扒拉了一下在身旁看熱鬨的小火——她是個本地人,輕聲問道:
“這婆婆是怎麼回事?”
“哎,宮姐,她也是個可憐人…她兒子本來是個工人,有一次工頭不給工錢,他兒子就帶著工友們去討薪,結果好像是那工頭和亞裡公司私下裡有什麼勾結,他兒子討債不成,反倒被執法局的人打死了…這應該是八九年前的事了,當時網上鬨得可凶了。”
“後來呢?”
“後來…就是一陣聲討,亞裡公司被迫整頓,撤了幾個乾部,不了了之了唄。”
“那就沒人管這大娘?”
“嗐,這事也就鬨了一陣子,除了我們這些土生土長的本地人,誰會記得?一個熱點沒了,很快就會有新的熱點,這就是互聯網…”
宮曉然默默地看著那位瘋癲的老婆婆,想說點什麼,最終還是什麼都沒說出來。
“天殺的畜生,你們打死了我兒子……他才二十五啊,二十五啊!不要臉的畜生……”
幾個執法員手疾眼快,奪掉了老婆婆手上的掃把,兩個人把她按在車邊。
“乾什麼……你們打死了我兒子,今天又想打死我這個老太太……蒼天哪,你沒有眼啊……”
圍觀的人越來越多,不少人都看到了這一幕,有一位大哥突然站了出來,厲聲喝斥:
“你們做什麼!欺負一個這麼大歲數的老人,執法局就是這麼辦事的嗎?”
這一喊不要緊,卻得到了更多人的共鳴:
“草菅人命的執法局,你們不配站在這裡!”
“就因為你們蓋的爛尾樓,老子家破人亡,彆讓我再見到你們這些穿著白皮的狗!”
“狗日的亞裡公司,這裡不歡迎你們,從暗街滾出去!”
“沒錯,這裡是我們的家,從我們家滾出去!”
“滾出去!”
“滾出去!”
人聲如浪潮,一浪高過一浪,帶著人們的憤恨,帶著人們的怒火,像是要吞噬一切。
暗街裡,雖然有逃犯,有混混,有各種偷雞摸狗的人,
但是最多的,還是這些普通人。
他們沒有錢,沒有勢力,沒有地位,因為種種原因,迫不得已流落在暗街,落地生根。
就像那位老婆婆,或者是這些一起大喊的人,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辛酸,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故事。
如果可以,他們也想生活在一片光明的內環。
但有光的地方,就必定有黑暗。
他們是暗街,暗街也是他們。
一場鬨劇,撕開了天人社會真實的一角。
那些年輕的執法員哪裡見過這種陣仗,早已被嚇得臉色發白,不知所措地看向自己的上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