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雪中來客(2 / 2)

“好。”張杌尋也勾了勾嘴角,眼底卻並沒有多少笑意。另一邊的馮早已經一心撲到記錄上去了,李安德還惦記著彆的東西,

“白先生,還有一幅油畫呢?”張杌尋道:“油畫是寺廟裡的東西,我可沒有權利將它拿給你們看。”張杌尋拿出來的書卷隻有小哥到達聖湖之前的一小部分,但這一小部分已經足以讓德國人為之瘋狂向往了。

德國人隻需要確定張杌尋的確能夠帶領他們前往那個地方,就足夠了。

第二日下午他們一起去找了大喇嘛德仁。李安德非常善解人意的做主給喇嘛寺裡捐了很多的香火錢,然後得到了隔著兩米距離觀察那幅油畫的機會。

李安德的目的是油畫上的聖湖,在征得德仁同意後給油畫拍了照片,隨後就同張杌尋告彆,並表示阿寧的日常生活錄像很快會送過來。

他們一走,德仁立即將那幅畫寶貝的收起來。德仁看著張杌尋,歎息道:“有些與世隔絕的地方之所以與世隔絕,便是因為打擾到那個地方,會造成許多無法預知的事情。”德國人狡猾而貪婪,彆看現在都是一副很好說話的樣子,而一旦為了完成某些事情,他們絲毫不介意用什麼手段。

張杌尋捏起筷子,將碗裡酥油茶表麵浮起的泡泡一個挨一個無情戳破,隨後才淺淺的抿了一口,

“那就在他們打擾到與世隔絕之前,解決掉。”德仁看著張杌尋的目光慈愛而安詳,

“人在執著什麼,往往就會被什麼所騙。”張杌尋淡然道:“昨日是命,已成定數,明天是運,一切皆有可能。”過去無可挽回,未來可以改變。

張家人千萬年來執著的隻有未來,張杌尋在乎的是如何利用眼下改變未來。

德仁淡笑了一下,

“那位貴客也說過同樣的話,往日絮因,得今日爾果。”

“要是他成功了,那我也就不存在了。”張杌尋的眼神也舒緩了很多,在這片寧靜的充滿淡淡檀香的空間裡,看著遠山黃昏下天山靜謐一色,煩忙的心也寂靜下來。

“能給我看看你的臉麼?”德仁說道。張杌尋放下茶碗,抬手自上而下抹過臉,物化能力相當於是在他原本的臉上重新複刻了一層揭不掉的人皮麵具,不用係統出手,他現在也可以隨意變換麵容,這其實是一件挺恐怖的事情。

不知為何,在德仁麵前,張杌尋基本沒有想過掩藏自己,仿佛德仁隻是一個與他熟知的,可以傾訴秘密的故交長輩。

見他隨手就變換了容貌,德仁也沒有顯露出什麼意外的表情,顯然他早就知道張杌尋有這種能力,又或者是他見過張門雨的這種能力。

“有人說我長得和他很像。”張杌尋道。德仁將手邊的燭燈端著走了過來,仔細端詳著他明豔的麵孔,在燭光的輝映下,那張出塵的臉上透出了幾分恍若聖潔的意味。

“像也不像。”德仁道,

“你接觸過人間,比他更有溫度一些,若要用可觸及的事物來描述,他更像是烏雲綿雨,浸透人心,會收走身邊所有的熱,本身卻依然是雨,不會改變。”張杌尋對於德仁的這種形容有些意外,

“那我呢?”德仁緩緩笑起來,

“你則是清晨雨後初晴時,青葉白荷上的甘露,薄陽融醒霧,不可捉摸,卻也不會過於孤涼。”這形容整得張杌尋有點略微的不自在,心裡有點複雜,一時竟不知如何接話,隻好快速將吳邪那張親和度點滿的臉重新弄上,抗氛圍滿分。

距離晚間歇息還有些時間,德仁開始回憶遇見張門雨的那段往事。

“我不知他是何時進的雪山,他是在剛入冬的那會兒突然出現在寺廟門口,來這裡尋找原先的德仁喇嘛。”那時候他剛被班禪推選為大喇嘛。

那人來到山寺門口,小喇嘛請他進寺門,他卻拒絕了,無奈小喇嘛隻能去請來大喇嘛。

因為早年的那一次經曆,大喇嘛對雪山來客的事情格外在意。因此當小喇嘛說明了雪中來人的事情,大喇嘛一直記得約定,便走出寺廟去見他。

大喇嘛對小哥的麵容記憶猶新,即使時隔多年。然而當他看到張門雨陌生麵孔的時候還是恍惚了一下,修習多年他早已練成了不動於心,不訝於物,但那一眼是真的驚豔。

那人靜靜的站在廟門口的一棵長葉赤鬆旁邊,身後是銀白霜葉與飄飄落雪,他側過臉看向這邊的一瞬間,大喇嘛的腦海裡隻浮現出了兩行詩。

玉骨若驚棠,灼灼棲寒枝。那人的容貌濃墨重彩,仿佛從古畫裡走出的絕世之人,亦或是趁雪天出來遊戲人間的山中精怪。

大喇嘛看著他,一開始以為是雪落下來白了他的發梢,待那人將戴在頭上的披風兜帽取下,滿頭銀絲傾瀉。

大喇嘛才驚覺,這人年紀輕輕,不知何故竟然早生華發,但細看來,才發現那人原本就是滿頭銀發。

即使容貌大相徑庭,但那種清冷超然的氣質又有些相似,大喇嘛想從那張臉上找到熟悉的樣子,卻是無果,隻覺得他的眼神分外孤寂。

大喇嘛心說,這又是一個神怪的人。那人很謙遜的通報了自己的姓名以及來意,從大喇嘛口中得知德仁早已亡故多年後,那人沉默了許久,才緩緩道:“可否容我入寺一觀。”張門雨第一次來吉拉寺,大喇嘛走到哪裡,他就跟到哪裡,漫無目的,閒庭散步。

直到看到後山天井中的那座石雕,他的腳步忽然停下。張門雨問大喇嘛這人是誰,為什麼看起來這般悲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