塌肩膀衝張杌尋擺了個手勢,表示自己無害,隨即從身上挎著的獸皮搭袋裡掏出了幾顆黑色的丸子,點燃之後丟到了張杌尋腳邊,一股怪異而誇張的味道霎時充斥進鼻腔內。
控蛇人死後,這些一出生就被訓練至今的蛇,全部變成了群龍無首的長蟲。
畜生都有反噬主人的一天,現在那些蛇就已經自發習慣性的在往汪小黎破開的腦子裡鑽。
真正成年體的黑毛蛇其實隻有那幾條,其餘的十幾條都是半成年體,剩下更多的小白條則不足為懼。
在蛇藥的熏灼下,那些蛇迅速遠離了張杌尋所在的位置。
塌肩膀的指骨發出輕微的撞擊聲,那幾條大的黑毛蛇頓時互相糾纏撕咬起來。
他隻幾下就輕鬆解決掉了那幾條鑽進紅白腦漿裡的成年黑毛蛇,剩下的小蛇被他撒上藥酒,連帶著汪小黎的屍體一把火直接燒了。
汪小黎到死,臉上還帶著那種獨屬於汪家人的,自以為掌控一切,不可一世的表情。
大概他以為,被張家遺棄的塌肩膀,真的能為他們汪家所用吧,難怪那麼有信心也要勸張杌尋加入他們。
腥臭焦糊的焚屍味道充斥著這處狹窄的空間,張杌尋拖著殘腿,默默退到牆角。
塌肩膀淡淡的瞥了他一眼,被布蒙住的半張臉上看不見表情。
他的聲音聽起來很沙啞,嗓子裡好像裝了砂紙一樣,“放心,我不會殺你,這次救下你,也是還你一命。”
張杌尋的腦門上緩緩升起一個問號,不過他確實沒有從塌肩膀身上感受到殺意。
以他現在重傷弱雞的樣子,在塌肩膀手裡走不過三招。
塌肩膀盯著張杌尋慘白的臉看了看,也沒有多失望,“看樣子你果然也不記得了。”
張杌尋很驚訝,塌肩膀的樣子並不像是在說謊,所以……垂死病中驚坐起,故人竟是我自己?
塌肩膀從獸皮搭袋裡掏出一個醫藥包來,丟到張杌尋懷裡,“自己處理。”
張杌尋翻了翻,裡麵居然有做手術的刀和縫合鉗子這些之類的醫療工具,估計是從裘德考那些死掉的手下人身上摸來的。
他看了看塌肩膀放在手邊的槍,在這種火光暗淡的地方,隻一把爛獵槍都能一擊斃命,便狐疑道:“我這一槍,不會就是你打的吧。”
“不是。”塌肩膀不屑冷笑,“要是我的子彈,瞄準的會是你的腦袋。”
張杌尋哦了一聲,擦掉自己臉上的臟東西,一邊跟他說話轉移注意力,一邊給自己縫合崩開的傷口,子彈擦破的股淺動脈已經被從青銅麵具上吸收的那點能量愈合了。
側方麵來說,汪二狗也算是做了一件好事。
“我還以為你和他是一夥的,畢竟當時在後山猞猁群偷襲的時候,大概率是他打碎了營地的燈。”
“他們確實找到了我。”塌肩膀坐在火堆邊,掏出兩塊壓縮餅乾烤了烤,“所以他們也注定走不出這裡。”
張杌尋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原劇情裡他可是連隻知道一點秘密的雲彩都直接殺死了的。
他斟酌了一下話語,“我們以前見過?”
“是你在那時候把我從古樓裡救出去的。”塌肩膀坦然道,“你殺死了其他幸存的人,然後將我打暈帶到了外麵,後來我才被盤馬撿到。”
“我雖然不記得你的長相,但卻記得你臉上的紋身,還有你的頭發。”
聽他一說頭發,張杌尋頓時一僵,下意識去摸腦袋,卻摸了一手的白毛斷茬子,驚得差點蹦起來,“我靠,你們把我頭發弄哪兒去了?”
“救你的時候,你的頭發太長,被那些鈴鐺纏住了,不割掉你會死。”塌肩膀不明白他反應為什麼這麼大,一副天要塌了的表情。
不過張家人長白頭發的,確實不常見。
即便是那幾個活了三百多的老壽星,頭發也頂多灰白一下。
“看樣子你的歲數應該挺大了。”他如此評價道。
張杌尋翻了個白眼,從汪小黎立在一邊的背包裡翻出一件衣服穿上,沒好氣道:“你才歲數大,我打小就這樣,隻有長長了才會是正常人的黑色。”
塌肩膀有點驚訝,“為什麼?”
“誰知道呢。”張杌尋蹭到火堆邊,取了其中一塊烤熱的壓縮餅乾,邊吃邊烤火,“張家人誰還沒點奇怪的毛病呢。”
“張家的分支有很多。”塌肩膀也無意追問他,“我不清楚你具體是張家哪一支的,畢竟你身上那種紅色的紋身,我沒有在張啟山手下的其他張家人身上見過。”
他是窮奇一脈的張家人沒錯,卻也是早年流落在外當特務,直到張啟山大肆尋找張起靈的時候才回歸。
“不過你有麒麟,那個汪家人說你的血脈比較特殊,像你這樣超越普通純血種的強混血張家人,如今恐怕不多見了吧。”
張杌尋挑眉問他,“你什麼時候見過我的另一種紋身?”
“湖邊,那晚在帳篷裡,我本來是打算宰了你的,正巧看到你臉上的紋身出現,愣了兩秒的功夫,另一個背著刀的張家人就已經發現了我。”塌肩膀下意識摸了摸自己右手上兩根手指殘缺的地方。
張杌尋忽然想起自己之前猜測的一個疑點,“湖底沉下去的那幾個張家人的手,是你砍掉的?”
塌肩膀點頭,“張起靈的職責就是送塚歸家。”
張杌尋意味不明的笑了一下。
塌肩膀有點不悅,“即便現在已經有了新的張起靈,我也是曾經的張起靈。”
張杌尋比了個暫停的手勢,不想跟他爭論這些陳芝麻爛穀子。
他已經明白了事情的原委,也就是說,二十多年前,張門雨在長白山失蹤後,再一次回到了張家古樓,他或許是在暗中監視著考古隊。
倘若解九爺不出手,張門雨也會用自己的辦法阻止送葬。
考古隊出事,“假張起靈”被隊伍拋棄,張門雨許是念在同為張家人的份上救了塌肩膀,被張門雨殺掉的那幾個幸存者裡,肯定有汪家人的痕跡,所以湖底瑤寨的塔尖內部才會有那麼多血。
湖底的藏傳雪巴鼓珠,以及小石棺裡的青銅狐狸麵具,都是張門雨當時留下的線索。
他也沒解釋自己和張門雨不是同一個人,看樣子,解釋了塌肩膀也不會相信,就讓他誤會去吧。
張杌尋往周圍看了看,發現這裡的石道牆壁很不平整,石質粗糙且不統一,石頭縫隙裡甚至還有硬殼一樣的乾草混土泥,像是後來有人修建的,便問他,“這裡是什麼地方,我們已經離開古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