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伯特下意識地看向說話聲傳來的方向。
視線移轉的過程中,他看到了渾身發抖的赫密特亦或是凱特博士,也看到自己的親信隨從已相繼失去行動能力、橫陳在病床周圍……
最後,他的視線落在了一位麵容蒼老的卷發大叔臉上。
那是這個密封病房裡唯一多出來的人。很明顯就是這個人導致了一係列變故!
可奇怪的是,舒伯特總覺得這張臉有些眼熟?
“請問這位先生……”
他嘗試溝通,暫時以俘虜的身份。
作為聯防部隊總指揮官,舒伯特已迅速從當下局麵中找到了自己的位置,並準確判斷出當下利弊情形,做出了正確的決策:服軟。
但緊接著,他就意識到自己對當下局麵還沒有完全吃透。
因為他看到這位麵容蒼老的卷發大叔從容地抬起右手,扣在自己臉頰的左側頜骨處,將整張連接頸部的麵皮、連同須發像揭麵膜一樣揭了下來……
人皮麵具?!
“你……”舒伯特暗自心驚。
薑潛的真實容貌在此刻顯現,被他揭下的皮肉須發則在指尖幻化為一張畫有麵具圖桉的撲克,而後粉碎成屑。
“不必驚訝,待會兒我會解釋。”
薑潛看向麵龐緊繃的舒伯特,又瞥了眼顫巍巍坐直身軀的老者,語氣平和道:
“其實他的解釋並不荒誕。荒誕隻是你的錯覺,大概因為先入為主地早就把他當成了瘋子,因此他的話沒能觸發你的邏輯思考,才導致你問出一個他無法回答的問題。”
舒伯特眉頭蹙起,似乎在嘗試對這位闖入者的話做出正確的反應和判斷:“……此話怎講?”
“這位赫密特博士,不,應該說是凱特博士所精心扮演的赫密特博士,他的經曆或許很離奇,卻並不荒誕。”
“道理很簡單。首先,從我所獲悉的情報來看,那北海神秘之地,的確存在著能讓人穿越時間、空間的神秘工具。”
“我們假設眼前的凱特博士的確通過這件工具穿越回多年前的某個時刻,且與‘當時的凱特博士"同時存在,那麼實際上這位發生穿越的凱特博士便可以被看作是不屬於此間世界的一位‘外來者"。一位外來時間旅者的旅行痕跡,是不一定需要在現已定論的時間裡完成邏輯自洽的。”
薑潛試圖以對方易於理解的語言,嘗試解釋其中的奧秘。
但舒伯特卻依然聽得眉頭緊鎖,也不知是否跟上了思路。
“他是外來者,他不一定需要在現已發生的時間裡完成邏輯自洽……”
舒伯特緩慢重複著這句話。
“不錯。”
薑潛則進一步解釋道:
“也就是說,他可能會在此間世界的未來某個時刻,完成這次旅行的鏈路。這便是我提醒你最好慎重考慮他建議的理由。”
“因為他剛才提到的自己‘曾見過"的那些場景,很可能並不是過去某一時刻發生的記憶,而是……”
“未來發生的!”舒伯特終於醒悟,碧藍色的雙眼中迸發出驚異的神采!
既然凱特所言之事在未來都已注定,那麼自己關押並束縛其行動的行為,不就成了違背因果的行徑?
那麼自己剛剛的決策,豈不是相當於在與不可撼動的規律作對……
不需深想,舒伯特背後已是冷汗一片!
他惴惴不安地收回思緒,目光久久凝注在薑潛的麵龐,神色複雜。
在舒伯特的視角下,這位始終以雲澹風輕的口吻講述著震撼真相的年輕異人,甚至已令他燃起了將其招致麾下的衝動!
但統帥的理性卻驅使著他尋根朔源:
“你究竟是什麼人?”
“我……”
然而恰在此刻,倒在地上的副官倏然從昏迷中驚醒!
當時在黑暗中轉瞬受製於人的教訓,令他不敢輕慢,在蘇醒的當下便從胸前掏出室內機械作戰兵的控製器,毫不猶豫地按下了自主識彆攻擊開關!以至於他的指揮官開口阻攔時都已為時過晚。
“等等!”
如同立式空調一樣杵在病房角落裡的機械作戰兵無聲而動。
當下薑潛彈身而起,他原先站立的位置已被從後方疾衝而來的機械作戰兵砸出了一塊明顯的凹痕。
薑潛身輕如燕地落在桌上,與此同時鋼筆脫手而出,以自動禦敵模式與機械作戰兵展開了如火如荼的切磋!
而另一款偽裝成吊燈且具備飛行功能的機械作戰兵,則在一個華麗的俯衝之後,忽然失去了攻擊目標。
薑潛不見了。
接著,隻見盤旋於空中的機械作戰兵猛地下沉了一截,與恰好撞過來的空調機械作戰兵親密接觸,彼此迸射出一簇耀眼的火星!
飛行機械作戰兵因此墜落折翼,而空調機械作戰兵則依舊被一支矯揉做作的鋼筆勒緊在地上胖揍、摩擦……
短短十幾秒的短兵相接,舒伯特、副官,乃至凱特博士全部驚得瞠目結舌。
烏龍以薑潛強行收回鋼筆告終。
至此,兩台機械作戰兵終於服役期滿,光榮報廢。
“他是你的親信?”
薑潛便收回鋼筆,便轉身看向已經護在舒伯特身前的那名副官。
而舒伯特則是心下大驚,立刻開口求情:“這是他的失誤!我會處罰他的,請閣下息怒!”
“好,那我就看在你的麵子上,不殺他泄憤了。”薑潛笑道。
這話讓舒伯特等人暗自心驚,額角又滲出細密的冷汗。
隻見薑潛順手拉過一把椅子坐下,語氣平和道:
“閒談時間結束,接下來,我要表明一下來此的目的。”
“自我介紹一下,我是守衛者的代表,薑;與那些正在進攻軍事要塞的家夥們屬於同類,但彼此對立,我與我的隊伍目的在於保護人類的軍事要塞,並於北海神秘之地阻止入侵。”
“簡單理解,我和你們是同一邊的,我擁有大批軍隊,正準備配合人類,對正在搗亂的新變種族群發動總攻。”
薑潛的聲音緩慢但清晰從容,所言的每個字都透射出令人信服的力量:
“總指揮官大人,方便的話,我們就先聊聊迫在眉睫的軍事要塞守衛計劃。”
……
裝甲車庫房中。
塔莉亞正在重新搜查那輛被她親自開回來的裝甲車廂!
她已將維克多失蹤一事彙報給了上級,但她的上級並未予以重視……準確地說,是無暇顧及。
現在的軍事要塞,已被“防禦”和“撤離”這兩大項目撕扯得筋疲力儘、不可開交。
所幸塔莉亞此行並未走空,她敏銳的視線被車廂角落裡的一個物件吸引。
那東西黑黝黝的,仿佛散落的國際象棋……
她猶豫片刻,伸手將它拿起,感受著那光滑沉甸的質感,正待回憶。
對講設備裡卻傳來同僚的呼叫:
“塔莉亞,維克多回來了!”
……
此時,綿長的北海岸線上,點點火光點綴著漫漫暗夜。
這裡原本是駐軍防守的地帶。
但當下人類軍事要塞正遭遇史無前例的危機,因此大批駐紮在海岸線附近的軍隊都火速回程支援。
而所剩的軍隊,並不能做到對所有區域的嚴防死守。
一行人匆匆沿海灘前行,向著停在海岸附近的船舶急速奔行,看起來敏捷驍勇、訓練有素。
這群人中,為首的男子麵色冷白、眼眶青黑,頭頂寸草不生。
他的身旁還跟著一位黑人兄弟,人高馬大,看上去悍勇無比。
丹和邁克爾。
比起在蓮花市的廢棄監獄時,他們隊伍的人數遭到了驚人的消減,活下來的人隻占到此前的三分之一,且個個飽經磨難,吃儘苦頭。
但他們現在臉上卻染著明顯的興奮之色!
“快到了,終於快了!”
丹的聲音自隊伍前頭傳來,對眾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