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曆歲十月初十,先皇駕崩一事,昭告天下。
然國不可一日無君,先皇駕崩之前,曾立靖元王為儲君。
十月二十,乃是大吉之日,也是新帝繼位之時,普天同慶。
巳時三刻,正是登基的時辰。
深秋,天色帶著幾分涼爽。
同是巳時。
一輛極為簡陋的黑色馬車緩緩行於官道之上,車速並不快,馬蹄聲噠噠。
馬車之內,葉綰綰安靜靠著轎壁,透過一旁搖搖晃晃的轎簾,能隱隱瞧見外麵一片熙熙攘攘。
今日的京城,分外繁華,新帝登基,全城皆喜。
葉綰綰容色平靜,今日後,她隻是民女葉綰綰,而封堯則是高高在上的帝王,二人從此雲泥之彆,再不相乾。
巳時離去,封堯定然抽不出心思來理會城門之事。
一邊高高在上的皇位,一邊渺小的她,不用想她都知,封堯會作何選擇。
隻是,她莫名想到前世曾說過的“若你登上高位,廢了我或殺了我”,未曾想,也算一語成讖了。
他登基之時,她離去之日。
“本就無鹽,而今這幅故作平靜的模樣,果真更醜!”對麵,扶閒低哼一聲。
葉綰綰抬眸望向他,她鮮少見到這般裝扮的扶閒,不再是一襲緋衣,反而隻穿著一件普通素袍,臉上不知塗了何物,黝黑了些,絕豔色淡了不少,但雖刻意掩飾,卻仍顯出幾分佳公子的模樣。
而她,臉上則上了厚厚一層脂粉,襯得臉色、唇色蒼白,形同病弱之人。
如今,京城四周俱是封堯之人,她不敢冒險。照扶閒所言,她是他身染重病的遠房表妹,如今冬日將至,特去江南養病。
“多謝。”葉綰綰並未惱他方才那番話,隻靜靜道。
扶閒身子一僵,緊盯著眼前女人,神色微沉,終轉身望向彆處。
馬車繼續前行著。
外隱隱傳來百姓低語之聲。
“你們可曾聽聞?我聽我在大理寺當差的親戚說,新帝生的好看至極,如天人似的……”
“自然,”有人應和,聲音輕了些許,“所以當初,那葉府千金,才會追的滿城風雨啊!”
“葉府千金,哪個葉府?”
“還能是哪個……倒了的那個!”
“葉府雖倒了,如今夫君成了皇上,對那千金來說不也是好事一樁?”
“什麼好事啊,”那人輕哼,“我聽說啊,是那葉府千金一廂情願,聖上啊,早已有了心儀之人……”
“……”
馬車仍舊繼續前行,身後聲音終於逐漸消散。
葉綰綰神色始終平靜,仿佛那些人說的不是她般。
身前,一人目光直直望向她。
葉綰綰抬眸,正迎上扶閒的目光,他一貫隨意不羈,而今,眼中似是擔憂。
她笑了笑:“怎麼?”
扶閒望見她的笑,眉心皺的更緊:“你……無事?”
“我有何事?”葉綰綰雙眸半眯著,“當初確是我不知廉恥追在封堯身後的,封堯心中也確有心儀之人……”
這些都是事實,她否認不得。
“……”扶閒靜默,隻是目光始終落在她身上。
“公子,城門將至。”馬車外,馬夫聲音沉沉。
也是在此時,門外冷肅聲音傳來:“那邊的,馬車裡是何人?”聽起來似是城門守衛。
“回官爺,是咱們少爺和表小姐,表小姐身染重疾,難承冬寒,正要去江南調養身子呢。”馬夫恭敬道,順勢朝守衛手裡塞了些銀子。
“掀開轎簾看看。”這一次,守衛聲音緩和些許。
“是。”馬夫忙道,緩緩將轎簾掀開。
葉綰綰手不覺一頓,身子冰涼緊繃,努力平靜心思。
一個穿著盔甲的守衛站在門口,手中拿著長矛,朝馬車內審視般望了一眼,徑自略過扶閒,看著葉綰綰。
葉綰綰垂眸,手心儘是冷汗。
許是她如今很是瘦削加上臉頰蒼白如紙,那守衛看了好一會兒終於將轎簾落下:“行了,過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