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冷院。
葉綰綰安靜立於其中,夜色昏暗,偶爾能聽見風聲吹來幾縷絲竹琴音,襯的此處越發蕭瑟。
隔著昏暗月色,她能隱隱看清那棵老歪脖子樹。
封堯沒有撒謊,果真抽了綠芽了。
葉綰綰忍不住伸手輕輕觸了觸,勉強一笑,故地重遊,心思到底不痛了。
“本就無鹽,而今笑起來,更醜了!”身後,一人調侃之聲傳來。
葉綰綰身形一僵,未曾理會。
是扶閒。
他已一甩寬袖走上前來,身上帶著淡淡酒香,抬首望了眼歪脖子樹,又垂眸看向她:“葉綰綰,一棵破樹,也值得你這般悲春憫……”聲音戛然而止。
她即便唇角微勾,可眼神卻如隔著一層薄霧,沒有悲戚,沒有傷心,隻有……淡淡的疏離與冷淡,恍若無情無欲。
“葉綰綰,”扶閒聲音不覺低沉,“真醜。”
葉綰綰睫毛輕顫,抬眸瞪他一眼:“扶閒公子跟出來就是存心羞辱我的嗎?”話落,卻又恍惚想到什麼,望了眼前院處,眉心微蹙,“你身側那個美人兒呢?”
“逢場作戲罷了,”扶閒聳聳肩,斜倚著樹乾,“宴席間貴客諸多,她雖好我這樣貌,卻不喜我的地位。”
地位……
葉綰綰半眯雙眸,她一直覺得此人絕非伶人那般簡單。
“看我作甚?”扶閒卻被她瞧的眉眼一樂,心情隨之開闊幾分。
葉綰綰遲疑片刻:“你究竟是何人?”她聲音幾乎低喃。
扶閒神色微頓,良久眉目正色了幾分,眼神中似有光芒流轉,他望著她,聲音微揚:“你當真……想知道?”
葉綰綰迎著他的目光,不知為何心中一慌:“不想。”
扶閒凝眉,他本就沒打算真說出來,可被她毫不遲疑的回絕,反倒讓他不悅:“怎麼?今夜隨封堯一同宴請群臣,對他心軟了?”
“我從未……”葉綰綰飛快駁斥。
“從未?”扶閒挑眉,“若真的沒心軟,方才為何聽見曲煙彈琴便出來?”
“……”葉綰綰啞然,她隻是有些受不得宴席間的氣氛,終垂眸不語。
“嗬……”扶閒嗤笑一聲,下刻卻又似想到什麼,眉心微蹙,“你很會彈古箏?”莫名想到上次她與他一同登台時,她全然不說。
葉綰綰一僵,想到前世,她一人獨守後院,學古箏學到指尖冒血,卻終究……
她抬眸笑了笑,眼神微眯著:“重金請來的琴師,若不好好學,怕是白白浪費銀子。”
扶閒望著她這番四兩撥千斤的模樣,眸光沉了沉,下刻隻垂眸低笑一聲:“為了封堯?”
葉綰綰的笑微頓,卻極快恢複如常:“你說話一定要這般毒嗎?”她眉眼添了幾分無奈。
“嗯?”扶閒挑眉,佯做不懂。
葉綰綰卻懶得在意,隻收回目光,抬眸看了眼歪脖子樹上的枝芽:“他從未耐著性子聽我彈完一曲。”
從未。
她也曾想過,讓封堯看看她不止那副跋扈模樣,也懂琴棋書畫、安靜少語。可他從未在她身側靜靜停留。
算來,他完整聽她彈奏的第一曲,還是成親前在安平郡主家那一次呢。
“是嗎?”扶閒聲如呢喃,他望著正抬首看著枝丫的女人,她的眉眼生的其實很是明媚,“你這番無言模樣,旁人不願看也是應當的吧。”偏生說的話違心。
“喂!”葉綰綰果真惱了幾分,狠狠瞪他一眼,心情卻比之方才開闊了許多。
扶閒勾唇,夜色裡勾出一抹笑,不是調侃,更非刻意,反多了分真心。
隻是下刻,他的笑逐漸僵凝,目光亦落在葉綰綰身後、冷院的門口。
“我也許說錯了,”扶閒聲音呢喃,“那人……並非不願看。”
否則,為何跟上前來呢?
“什麼?”葉綰綰不解看著他。
扶閒收回目光,對她眨眼笑了笑:“送你一件禮物。”話落,他聲音微沉,在夜色中添了幾分寂寥,“轉身。”
“嗯?”葉綰綰幾乎下意識般轉身。
卻在望見望見冷院門口的身影時身軀微僵。
她沒想到,封堯竟會前來,眉心不覺緊蹙。
“你……”她轉過頭來,想對扶閒說這算甚麼禮物,可方才還站在她身側的扶閒,不知何時早已不見了蹤影。
她怔了怔,倏地麵色無波,扶閒以為自己是月老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