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心殿內仍殘留著方才地龍熊熊燃燒後的燥熱,火爐裡偶爾發出幾聲炭火裂開的聲響。
葉綰綰仍舊靠在床榻軟枕上,手被封堯輕輕攥在手心裡頭,指尖陣陣酥麻。
封堯的聲音,安靜在殿內響起。
他說,他心悅她。
“非晚?”許是長久未曾察覺到她的回應,封堯心底的忐忑都淡了幾分,抬眸認真望著她。
葉綰綰倏地反應過來,手飛快從他的掌心掙脫。
封堯怔怔看著自己空落落的掌心,好一會兒才終於找到自己的聲音,嗓音艱澀:“怎麼?”
葉綰綰睫毛微垂,掩去多餘的情緒,看著自己的指尖:“你在開玩笑嗎?”
封堯眉心緊蹙,抬眸正望見她披散的發間,頭頂那一個孤零零的旋:“你說……我在開玩笑?”
“不是嗎?”葉綰綰反問,右手輕輕摩挲著左手末指,明明泛著熱氣的宮殿,她的末指卻冰涼一片,“皇上,心悅一人這種事,可不能隨意說,免得惹人誤解。”
封堯不可置信望著她:“若我說,並非開玩笑呢?”
葉綰綰怔怔抬頭,一眼便迎上了他的目光,深邃漆黑如一口古井,此刻卻湧動著細微的波瀾:“什麼?”她訥訥反問。
封堯薄唇輕抿了下:“這便是我今夜要對你說的事,”他望著她的雙眸,一字一字道,“當初你從京中離開,我尋了你兩年;後來找到了你,你卻要同扶閒成親,我如何都忍不下;在你跟前我連自稱‘朕’都不願,你要為我納妃封後,填充後宮,我隻覺惱怒……”
“葉綰綰,你覺得,這些話,這些事,都是開玩笑嗎?”
他省去了太多事。
前世她死後他囫圇一生,早早終結了性命,今生,卻是在失去她後,才憶起前塵舊事。
那兩年,他從不敢深眠,隻因總會想到她前世躺在冷院病榻上、臉色蒼白再無呼吸的模樣,她將他一個人丟下了;也會想到今生她在城牆上決絕離開的模樣,她再次放棄了她。
她穿上嫁衣,要嫁與扶閒。她仍舊那般好看,可是,卻也甚是刺眼,刺眼到他想要將一切都毀了,包括他自己!
不自稱“朕”,是因著她總愛在他麵前自稱為“民女”。他隻想他們二人間的距離近一些,再近一些。
她想要一生一世一雙人,所以那些讓他填充後宮的折子全都扔到內務府,看也未看。
這諸多事,怎能說隻是一場玩笑?
葉綰綰聽著他的這一番番話,容色仍舊平靜,隻是手不覺緊攥著。
以前的、前世的封堯,從不會對她講這種話,他永遠隻會說讓高風告訴她,他今夜不回府了;隻會在誕辰時,在她備好了一切後,說一句“你無須這般”;在她對他表明心意後,他說“這些話,王妃嫁我時便說過了”……
“非晚?”封堯低低喚她,語氣竟夾雜著幾分試探。
葉綰綰凝神看著他,良久對他笑了下:“封堯,你我二人過往確是夫妻一場,可是,到底已經和離了。”
封堯臉色一白。
“我知,你素來是負責之人,憑著以往那段姻親,你也不會任我自生自滅,可是……”她頓了下,抿了抿朱唇,“你其實無需這般的,我也不用你負責……”
“不是負責!”她的話未說完,封堯已打斷了她,聲音急促,可下刻,卻又在望見她的雙眸時頓住。.
他突然想到曾經她對他表露心跡的時候,他也是這樣望著她。
隻是,他想過無數遍,今夜自己說了這番話後她的反應,她也許會回絕,也許會答應,或者未曾考慮好,他亦會給她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