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府大門沉重關上,葉綰綰靜靜站在門後,半眯著雙眼望著陰沉的天。
這大晉王朝的冬,越發的寒了。
“王妃……”厚重木門外,高風的聲音隱隱傳來,“王爺這幾日甚為忙碌,曲妃娘娘出了大事,請您體諒則個。”
“……”葉綰綰聽見了,未曾言語。
高風說,要她體諒封堯,體諒曲煙。
可她分明是封堯明媒正娶的正妃,是靖元王府的女主子,要她體諒彆人……
可曾有過體諒過她?
葉綰綰緩步行入葉府內,一言不發。
這日之後,再未曾出葉府半步。
葉綰綰本想讓大夫竭儘所能救爹生命的,卻在望見爹受病痛折磨之時,終於知曉他為何意圖解脫了。
爹每日清醒,痛到極致之時,便會咬自己的手臂,血肉模糊,可到後來,便是咬著手臂,都難以遏製身子的痛楚了。
甚至……有時痛至骨髓,一貫忍耐慣了的父親,會忍不住大叫出聲,渾身汗水。
葉綰綰便始終自一旁陪著,看著,日日提心吊膽。
她其實害怕極了,卻值唯有忍耐。
有時,爹會痛的淚止不住落下,渾身肌肉不受控般抽出。她的手也會隨之顫抖,抖到最後滿頭大汗,如被生生折磨似的。
大夫每日來施針鎮痛,總會望著她,眼中似是明晃晃的可憐,要她好生照顧自己。
葉綰綰總會點頭,感激笑笑,示意自己並無大礙。
然,她在葉府住的第十日,爹的身子突然便不甚痛了,便是心思都開闊了些許。
以往日日昏迷於病榻的他,這一日早早便醒來,甚至雙頰帶著幾分詭異的紅潤,儼然曾經他身體無恙時一般。
甚至……他還能令下人為他換上常日穿的袍服,梳發淨麵,收拾的極為利索。
“爹……”葉綰綰望著病榻上難得精神的葉長林,低聲喚著。
葉長林微頓,偏首望向她笑了笑:“今日竟覺得渾身輕鬆舒爽,又見外頭盛雪煞是好看,便想著出去走動走動。”
葉綰綰扭頭望向門外,今日天色依舊陰沉,然許是飄雪之故,天色添了幾分爽利的寒,天地一片敗景。
她勾唇回了一抹笑,頷首道:“好啊,女兒陪著您。”
話落,她起身行至他身側,接替了下人的位子,攙扶著他朝門外走去。
“外頭果真比屋裡爽快……”方才掀開簾子,葉長林便滿意的緊了緊雙眸道。
“可如今畢竟天寒,您隻能待一小會兒便回屋休息。”葉綰綰不忘囑咐。
“爹豈會不知,你這丫頭,比你娘還要嘮叨。”葉長林無奈搖首。
“……”葉綰綰抿抿唇,未曾言語,依舊靜靜攙著他前行。
“扶爹到那亭子裡歇歇腳。”葉長林抬頭,望著一片白雪中矗立的暗紅色亭台,聲音微啞。
“好。”
小心翼翼將其攙到亭中坐下,葉綰綰不忘派人布了熱茶:“爹,往後天色好了,您再出來逛逛,相信用不了多久便無恙了。”
“非晚丫頭,你還想騙爹呢?”葉長林低低笑出聲來,“爹豈會不知,這是回光返照。”
“……”葉綰綰手指一僵,卻極快皺了皺鼻子笑開,“爹,您胡說些什麼,什麼回光返照,您今日身子可好的緊呢!”
“是是是,好的緊!”葉長林順著她的話道,旋即望向不遠處,陷入靜默。
葉綰綰凝望著爹的側顏,他太瘦削了,已近皮包骨頭,此刻正微眯著雙眸,似是……要暈厥一般。
心底陡然浮現幾分惶恐,她總覺得……這次暈厥,父親便再無法醒來了……
“爹!”葉綰綰匆忙作聲,因著害怕,聲音變了調。
葉長林似被驚到,猛地睜開雙眼,下瞬無奈搖頭:“爹有險些睡過去?”
“……是。”
“哎,人老了,覺也多了。”葉長林依舊在笑著。
“爹,您給我講講,您和娘親之間的事兒吧。”葉綰綰轉了話頭,她想讓爹多說說話。
“你娘?”聽聞此言,葉長林果真起了興致,他動了動身子,讓自己靠在一旁的木柱旁,聲音極輕,“你娘啊,著實膚淺的緊,當初瞧見我第一眼,便對我一見鐘情,可惜我那時啊,未曾瞧上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