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綰綰手中翻看的,是一幅幅的女子畫像。
封堯並不陌生,曾經文武百官日日上奏,央他填充後宮,隨折子一同呈上的,便是畫像,隻是被他信手仍在一旁,內務府收攏起來罷了。
時日長了,畫像便直接被送到了內務府。
他從未想到,有朝一日會在九華殿看見這些。
“你來了?”葉綰綰側眸看著身邊男子,嗅著他身上的淡淡冷香,餘光掃到他白衣上淺色的龍紋。
“嗯。”封堯低應一聲,嗓音沙啞,好一會兒方才開口道,“這是什麼?”
“我今日從內務府拿來的,”葉綰綰抿了抿唇,將畫像展開,燭台拿了過來便放在畫像盤,那上麵的美人兒一個個看的更為清楚,惟妙惟肖,“原來,這京中有這般多的絕色佳人呢。”她笑了笑。
“今日,素雲說你去內務府,便是去拿這些畫像的?”封堯聲音越發艱澀。
他本以為,她終於生了嫁娶之心,甚至滿心歡喜近三個時辰,可此刻,卻如同燒的通紅的石頭被驟然潑了一盆冰水,此刻還在“滋滋”冒著白煙,鑽心的疼與酸澀。
葉綰綰怔了下,並未回應,隻是讓出身側的位子:“可要一起看?”
“葉綰綰!”封堯聲音陡然緊繃,走到她跟前,迎視著她的眸,“你這是何意?”
葉綰綰睫毛輕顫了下,映在眼瞼上的細密影子也抖了抖:“封堯,這段時日,要你納妃封後的折子,怕是不少吧。”
封堯心口一酸,隻覺腰背有些疲憊,他卻隻強撐著:“是又如何?”
“你該聽那些人所說的,”葉綰綰勉強扯唇笑了笑,抬眸望著他,“你是皇上,是一國之君,不可無後。京中名門千金這般多,生的更是國色天香,你……”
“那你呢?”封堯打斷了她。
葉綰綰頓了頓:“封堯,葉府大門上,現在還有封條的痕跡呢。”
封堯指尖一顫。
“曾經葉家為首富,財高得勢,與你的身份也算是勉強夠得上,可如今,我又能幫你什麼呢?”葉綰綰細細道著,聲音罕有的平緩,“即便你如今不娶,終有一日……”
“所以,你其實一直不曾相信,我之前對你說過的每一句話,是不是?”封堯望著她,喉結上下滾動著,目光緊縮。
“……”葉綰綰並未言語。
“便是前段時間,你與我萬般平和,也不過是做做樣子罷了,什麼如尋常人家,也不過是托詞?”封堯繼續追問著。
葉綰綰皺眉:“封堯,你無須……”
“從頭至尾,哪怕我將私印送與你,你仍舊對我心存戒心。你從未真真切切的想待在皇宮,每時每刻都在想著要離開這裡,是不是?”說到後來,封堯的嗓音嘶啞的越發厲害,雙眸眼尾泛著紅,在燭火之中如含著血水,死死盯著她。
葉綰綰心中微緊,欲說些什麼,心口卻驀地一痛,她伸手抵著肺腑:“封堯,我腹部有一道傷疤。”
封堯一滯。
“其實不隻是腹部,”葉綰綰笑了笑,“還有後背,大大小小的傷痕有不少,大抵是摔傷。”
封堯臉色蒼白,張了張嘴,卻什麼聲音都發不出。
那些慘痛的回憶,不堪的過往,他竟開始害怕起來,害怕她會記起。
“封堯,那枚銀簪呢?”葉綰綰突然道。
封堯抬眸,長睫輕顫了下:“你要那枚銀簪作甚?”
“我腹部的傷,是那枚銀簪所刺吧,”葉綰綰鬆開撫著腹部的手,往上抵著心口處,“我記起一些事,雖不甚清楚,卻也知道……那是發生在你我二人間的。”
她說著,勾唇笑了笑:“看見你,想到那些事,我的這兒就會沉悶悶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