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華殿內沉寂無聲,唯有燭火搖曳著,映的滿屋的光影都隨之輕晃,晃動的人心底雜亂不堪。
封堯竭力維持著神誌清醒,死死攥著拳,手背上青筋暴起,臉色蒼白近乎透明,甚至全身因著用力骨節都有些酸痛起來。
葉綰綰看著他,站在離他足有三步遠的距離,未曾上前。
酒裡有迷藥,一直都有。從那晚她看見他和柳如煙竊竊私語的時候便準備好了。
她初次隻想問個清楚,他和柳如煙究竟有什麼事,要背著她說,究竟是怎樣的秘密,要他寧可毀了自己的諾言,都要迎柳如煙入宮。
可是後來,一次又一次的失望累積,她連問都懶得問了。
她與封堯之間,矛盾從不在旁的女子,而在於他們二人。她以往全身心的信他,可得到滿身的傷害,如今她不信他了。
而他……也沒有信她。
其實這樣,很公平,剛剛好。
仔細想來,前世封堯迎娶柳如煙的前幾日,曾來找過她,他一言未發,隻坐在房中安靜看著她,許久才問了一句;“本王若迎旁人入府,你待如何”
她待如何?她能如何?她沒了家族和父親,也不過隻是個螻蟻一般的平民百姓罷了。
幸而宮裡的奢員在晚膳前曾試菜,卻未曾試過酒,也沒有驗過桌上的酒杯。
“你……”良久,封堯的雙眸有些渙散,他看著眼前有些模糊的女子,腳步微微踉蹌著上前,伸手似要碰觸她的臉頰。
葉綰綰卻飛快後退了兩步,避開了他的碰觸,目光卻不覺看向他的指尖,蒼白道近乎透明,手心被掐出一道道的紅色血痕。
封堯看著女人飛快避開自己的動作,手指細微顫抖了下,良久輕輕啟唇,嗓音沙啞低沉;“所以……從第一次你讓人去養心殿找我共進晚膳,便已決定離開了嗎?”他輕輕詢問著,長睫微顫,似是不安。
“是,”葉綰綰垂眸,避開了他的目光,哪怕她曾想過和他好好談談,如今也不願同他說了。
封堯身子一僵,隻覺得自己的意識如同漂浮在大海上的一片落葉,越發的遊移模糊,心口沉悶悶的,呼吸都有些艱澀起來,好一會兒才終於擠出兩個字:“為何?”
葉綰綰目光微滯,喉嚨裡翻湧上來一陣陣的酸澀,她卻仍隻看著一旁昏暗的角落處,麵無表情道:“戲班子來宮裡頭唱戲那晚,你和柳如煙在涼亭裡頭說話,我看見了。”
看得真真切切。
封堯張了張嘴,似要說些什麼,可身子卻不由搖晃了下,他伸手扶住身後的膳桌。
葉綰綰目光飛快落在他身上,垂落在身側的指尖微微動了下,卻很快恢複如常,隻安靜看著他:“封堯,現在想想,你我之間,和柳如煙沒多大乾係,你將我困在宮裡頭,和前世將我困在冷院裡沒什麼兩樣。可我卻不願再這樣待著了。”
話落,她沉吟片刻,看著封堯強撐著的身子:“給你下迷藥,是我一人的主意,我不願待在這兒了,與九華殿裡的任何人都無關,不要牽連他們。”..
她停頓片刻,最終走上前去,伸手輕輕拽下封堯腰間的令牌,起身便欲朝內寢走去。
手腕卻突然被人攥住了,封堯的聲音很輕,在身後氣若遊絲一般低低喚著她的名字:“非晚……”
葉綰綰垂眸,看著抓住自己衣袖的那隻骨節分明的大手,他的力道不大,甚至隻需她微微用力便能掙脫出來。良久,她終究還是將衣袖輕輕抽了出來。
身後,幾日未曾休息好的封堯,意識終抵不過一陣陣翻湧而來的眩暈,坐在膳桌旁,聲音如呢喃:“不會。”
她問他“會不會娶柳如煙”,他給了她回應,隻希望能夠留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