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院這個小小屋子,隨著葉綰綰這番話而變得死寂。
封堯的手仍觸著她的發,指尖細微顫抖了下,卻轉瞬已然恢複如常,一動未動。
卻不知何時,窗外一陣風起,床榻旁的窗子“啪”的一聲被吹開,濺起細細飛揚的塵土。
葉綰綰轉眸朝外看去,那闌窗外,正是那棵老歪脖子樹,樹枝上仍墜著些積雪。
——正如她前世臨終前看到的一般。
“又在說胡話了嗎?”封堯的意識亦被窗子撞開的那聲響喚回,他安靜站在那兒,好一會兒收回手,垂眸輕道,“天色還早,你若還有心思,今夜可去朔湖上看看。”
葉綰綰緩緩坐起身,收回落在窗外的目光:“封堯,我從來不知道,你也會自欺欺人。”
他總是自信且胸有成竹的,不論做什麼事。
封堯睫毛微顫,凝望她片刻,緩步上前坐在她身邊:“朔湖上的水與護城河相連,是活水,從未上過凍,今夜聽聞有畫舫,你若是喜歡……”
“封堯。”葉綰綰打斷了他。
封堯話停頓了下,又繼續道:“方才曲煙找我,我亦不想回應,是你將我推出去的,非晚,怪不得我……”
“你為何也會跟過來呢?”葉綰綰低聲問了句。
封堯臉色倏地煞白如紙,他訥訥轉頭看向她,眼底竟是惶恐無措。
“封堯,”葉綰綰笑了下,迎視著他的目光,“你何時有了前世的記憶?”她的語氣分外平靜。
封堯看著她,旁人眼中驚世駭俗的前世今生的話,在他們二人之間,卻顯得格外尋常,如在說著今日好天色一般。
“當初,你欲離京,在城門處墜落之後。”他再未顧左右而言他,輕輕回應。
葉綰綰怔了下,眯眸仔細沉思了片刻,那都是兩年前的事了,他們之間明明相守不過數年,卻覺得好長。
“原來你那麼早就恢複了啊。”葉綰綰側首笑開,“我那時從城牆上掉下去,很狼狽吧?”
封堯喉結一緊,眼眶赤紅。
他不懂她怎麼能如此坦然說出那件事,那是他心裡頭的一根刺,每每想起便生不如死,她卻說……狼狽?
“我是你我二人定親那夜,有了前世記憶的,”葉綰綰主動道,那時他們定親,她為了再生異端,給他下了藥,二人春風一度,未曾想後半夜,她便有了前世記憶了,“那時,我從冷院咽了氣,再睜開眼,便回到那夜了。”
封堯喉嚨一緊,聲音亦變得喑啞了許多:“所以,你那時一門心思想要毀了這場姻親?告訴所有人你反悔了?後來,你發現事不可變後,與我立下了‘待我奪得權勢後,便和離’的契約?”
而今想來,她那時的一切做法,似都能行得通了。
難怪前夜她還曾對他那般溫柔,見他便會臉紅,不過一夜,便冷言冷語,如變了一人,哪怕後來成親,也隻想要和離。
“是啊,”葉綰綰想到那時情形,沒忍住笑出聲來,“我本以為,隻要阻止了你我二人成親,便能夠不再重蹈前世的覆轍,卻沒想到……”
她轉過頭看著封堯,眼眶卻不知為何酸了下:“命運太強大了,封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