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好奇問原因,秦偉偉笑了:“根本就不是鬨鬼。我學生在那裏,他可以解決好,人多去了,反而添麻煩。”
眾人雖然一頭霧水,和秦偉偉問到最後也隻是一通打太極,除了被囑咐不能去雲省大學之外,根本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
而很快,當學校的人給有名氣的大師們一一打去電話時,這個圈子已經一傳十,十傳百,從祈行夜秦偉偉到龍虎山張道爺,所有與這幾人有關聯的朋友,朋友的朋友……全都婉拒了學校。
學校一開始並沒當回事,但當他發現不論打多少個電話,不論打給誰,得到的都是拒絕的答案,諾大的國土上竟然一時翻不出哪個願意來幫忙的,就連接連加價也請不來人的時候,他終於慌了,焦急詢問電話對麵的大師究竟是為什麽拒絕。
對麵更疑惑:“你不知道嗎?”
“你惹到不該惹的人了吧。”
而李龜龜在給自家師父打電話,說不能同意的時候,張道爺裹著破舊發白的乾淨棉被裏,不輕不重用的“嗯”了聲。
“秦主任,已經和我說過了。”
張道爺半耷拉著眉眼:“放心,這不是我們該管和能管的事,就不會插手。”
這是祈行夜的局。
而祈行夜放下電話,勾唇冷笑。
根本就不是鬨鬼的汙染現場,卻請捉鬼的師傅們來?那除了會害死他們之外,再加上讓學校心安之外,再無任何用途。
“讓學校那邊的負責人也好好體會下著急的滋味吧。”
祈行夜冷哼,站起身向寢室外走去:“現在,學生為重。”
——退到安全範圍內隔岸觀火,毫不在意的負責人,就先放到一邊。
比起那些,祈行夜更擔憂的,是留在宿舍樓的學生。
“在確定汙染確實存在之前,不能動靜過大,打草驚蛇。”
商南明將通過背包裝進來的冷兵器遞給祈行夜,平靜道:“隻有確定了汙染粒子的存在和效果,才可以大範圍發起攻擊,一網打儘,不至於在山林和學校中有遺漏。”
“汙染已經不知道擴散了多久,作用麵積太大,單點作戰難以應對,最好是能順藤摸瓜,抓到汙染源,摸清具體效果後再下手。”
祈行夜握住了刀柄,商南明卻沒有放手。
他抬眸,定定看向祈行夜:“我知道你在擔憂那些學生,但是祈行夜,焦急不會起到任何作用,唯有理智能幫你看清真相,並做出正確的決定。”
“祈行夜,你的選擇,壓上的是整個學校和醫院的人。”
商南明聲線平靜:“不要讓我失望。”
祈行夜靜靜注視著商南明,半晌,他歪了歪頭,輕笑出聲:“不要懷疑我,商長官。”
“我是最好的——這點永遠都不會變,不論是過去,還是未來。”
他用力從商南明手中奪過長刀,放進自己的戰術背帶中插,好,轉身利落打開他們帶來的背包,脫下外套,快速將調查官戰鬥裝備一一重新武裝在身。
披上外套轉身時,他的眼眸冰冷冷靜,看不出一點情緒被影響的痕跡,已經做好了隨時戰鬥的準備。
“荔枝,給小左一件防護服。”
祈行夜揚了揚下頷,冷靜道:“我們去山林的時候,你和小左就待在宿舍樓,一旦遭遇汙染物,你們負責保護學生。”
明荔枝點點頭,二話不說就立刻抽出一件嶄新防護服走向左春鳴,幫他穿戴上身。
左春鳴新奇的打量著防護服,試圖研究它的構造,嘖嘖稱奇,還有心情笑著問祈行夜這東西賣不賣。
“你要是願意讓我賣這東西進黑市,我敢保證,一年就讓你分成得盆滿缽滿,京城買套房。”
左春鳴感受著手掌下的觸感,驚歎道:“這是我見過技術最精良的防彈衣了,之前從來沒見過這種層級的技術,是新一代的嗎?”
他不知道什麽是汙染,什麽是防護服,隻以為這是簡單的防彈衣。
但這並不妨礙豐富的經驗帶給他的敏銳嗅覺,從其中看到了商機。
單單是保密級別的技術和民用之間的差距,就足夠以技術取勝賺錢了。邊境內外,很多人願意為此一擲千金。
祈行夜翻了個白眼:“不賣,死心吧。”
左春鳴大失所望:“唉……怎麽這樣?”
說是玩笑,但有幾分動心,他們彼此之間心知肚明。
左秋鳴眼睜睜看著自己大哥穿上防護服,一副真的要參與到汙染事件的架勢,不由得急了。
“祈偵探!這和說好的不一樣,我大哥他就是個普通人,怎麽能參與到這種案件裏來?太危險了!”
“商長官,祈偵探的做法將普通人牽扯進汙染案,這不符合規定!請您否決祈偵探的決定。”
說著,他慌亂瞥了眼商南明,不等長官回應,就已經心急的拽住自家大哥的手臂,作勢要向外走去。
左春鳴一頭霧水,但還是反握住弟弟的手:“不用擔心我,槍林彈雨裏都走過的,還怕這個?幾隻鬼而已。”
頂多還有個危險的黑衣降頭師在山裏。
除此之外,還能有什麽?
左秋鳴原本的焦急像是被按下暫停鍵,他慢慢睜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向大哥,張了張嘴巴,卻一時難以發出聲音。
“……大哥。”
“你,你剛才說什麽?”
槍林彈雨?
為什麽,他那個害羞又不願意見人的大哥,會經曆那樣危險的場景?
在他不在家的時候,大哥究竟遭遇過什麽,到底是怎麽回事!
左春鳴這才恍然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下意識抬手捂住嘴巴,但已經晚了。
他想要左右言他糊弄過去。
但發現了大哥根本不是自己想象的那樣安全過日子的左秋鳴,卻不再像之前那樣好說話,執拗起來十頭牛都拉不回來,一定要求一個答案。
左春鳴求助的眼神投向祈行夜。
祈行夜:……你們兄弟二人的爛賬,為什麽要拽上我?和我有什麽關係?
他想要拒絕。
但左秋鳴也意識到了什麽,轉身看向祈行夜:“祈偵探,你是我哥的朋友,你是不是知道什麽?”
他質疑:“我哥這些年經曆的事情裏,有沒有你的原因在?”
發覺自家大哥有可能這些年都身處危險的調查官,炸起了一身刺,警惕又危險。
商南明皺了下眉,想要說什麽。
卻被祈行夜搭住了肩膀,微不可察的笑著搖了搖頭:不用,你看著就行,我自己可以解決。
他能理解左秋鳴的心情。
一直以來的拚命工作,甚至不惜賭上自己的生命,在危險之中反複遊走,為的,就是讓家人能生活得平靜安全。
左秋鳴想要犧牲自己一個人,讓他的家人們得到幸福。
可巧合的是——“你和小左,不愧是兄弟,連想法都一模一樣。”
祈行夜感歎。
左春鳴也是同樣的想法。
犧牲他一個,幸福所有的弟弟妹妹,尤其是從小夢想著要當警察的左秋鳴。
“放心,你哥哥不會前往山林,他會留在這裏。”
祈行夜沉沉注視著左秋鳴,沉聲道:“隻要我們在山林中抓住汙染源,確保汙染不會繼續擴散出來,你哥哥以及其他所有人,就都不會有事。你擔心的事情,不會發生。”
左秋鳴倔強看向祈行夜,即便被注視時的壓力如山一般壓下來,仍舊不肯移開視線。
他問:“你要怎麽保證?”
祈行夜笑了,指了指明荔枝:“看見了嗎?這個,我家的。”
“他的安全是我的責任,我向他承諾過,不論發生什麽,都一定會確保他的安全。他和你大哥在一起,他們的安全被綁定在一處,不會讓我有反悔的機會。”
“如果你認為我不可信,那最起碼,你可以相信商南明。以及……”
祈行夜輕笑,發絲從鬢邊散落:“懸鏡集團。”
“相信我,如果荔枝死在我這,因為我沒有保護好他的緣故而出了事,懸鏡集團不會放過我的,就算追到天涯海角都會殺了我,商南明都不一定能保得住我那種。”
他聳了聳肩,對此很有自知之明:“你如果覺得我的承諾分量不夠,那再壓上我一條命怎麽樣?”
雖然隻見過明鏡台幾次,但祈行夜心裏很清楚,明鏡台確實做得出這種事。
別看這位明先生似乎萬事萬物不放在心上,對於他這個弟弟也一向是隨意放養,大有一副隨便明荔枝去選擇的架勢,還說即便是死亡也是明荔枝自己的選擇,是他的自由。
但以祈行夜看來,如果明荔枝真的死了……明鏡台將會瞬間變成危險人物。
左秋鳴不知道懸鏡集團和明荔枝之間的關係,但作為調查官,他對眾人的神情也並非毫無所覺。
長時間形成的觀察能力在告訴他,不論是祈行夜還是明荔枝,甚至是商南明,他們的表情都在說明著一個事實:祈行夜說的,是真的。
敢以生命承諾的,有幾人?
左秋鳴一時有些猶豫,抓住大哥手臂的手掌也微微鬆開。
左春鳴低頭,看了一眼搭在自己身上、傷痕累累的粗糙手掌,他歎了口氣,抬手反握住弟弟的手,包裹在掌心。
溫暖讓左秋鳴恍然回神:“哥……”
“放心,我會在這裏等你平安無事的回來。”
左春鳴淡淡道:“你在外工作這麽多年,我很清楚你的工作有多危險,但是我更清楚,這是你自己的選擇,你自己想要做的事情。”
“小秋,我阻礙過你做你自己的事情嗎?我有沒有為了你的安全,而把你關在家裏過?”
左秋鳴眼神微動:“哥……”
“我沒有這麽對你,因為我知道,你是雄鷹,應該有自己的天空和自由。不論你做什麽,是否有危險,隻要是你自己願意做的,我沒有阻攔過。”
左春鳴垂眸,平靜道:“所以,小秋,也不要那樣對我。”
“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麽,幫助祈老板,是我自己的意願,就算是死,我也無所謂。”
他道:“不要以我安全的借口,來製止我。”
左秋鳴缺席了太多大哥的人生,他不知道在自己沒有看到另一麵,他眼中溫柔善良的大哥,為了他們一家的存活,都做過什麽。
但祈行夜看得分明。
甚至親自參與到了左春鳴的人生,成為他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左春鳴沒有向弟弟說明的,最重要的理由,是——祈行夜,給了他第二次人生,嶄新而光芒的未來。如果沒有祈行夜,他不會有能力供弟弟妹妹讀書,也無法讓小秋完成他的夢想,成為調查官。
他感激祈行夜,更不吝嗇於以自己的性命回報。
“哥。”
左秋鳴喃喃:“為什麽,你……”
祈行夜走上前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等這次案件結束,就讓你哥把你想知道的,全都告訴你。”
“走吧,左秋鳴調查官。”
他輕笑,眼神卻是冷的:“民眾在等著我們。”
明荔枝對祈行夜的安排沒有任何異議,他快速將備用裝備拿給了左春鳴,幫這位從未接觸過汙染的普通情報中間人穿戴完畢,甚至配備了汙染計數器和阻斷劑,以及幾把對汙染特製的冷兵器。
“這些是對付鬼的,你可以理解為桃木劍。”
祈行夜耐心講解:“你要是看見鬼了,就用這個揍它們,知道嗎?這是特製的,隻有這些武器能夠觸碰到鬼,其他的是無效攻擊,隻會浪費時間。”
“還有這個,這個是壓縮符咒濃縮液,懂吧?就是你被僵屍咬一口,就趕緊喝這個,它可以讓你不變成僵屍。”
“聽說過蓋革計數器沒有?那個是測核汙染的。你手裏拿的這個,也是測汙染的,不過是測定鬼魂造成的汙染,要是它響了,就說明周圍有鬼。”
祈行夜講解得頭頭是道,左春鳴連連點頭。
他拿著調查官的日常裝備,不由得嘖嘖稱奇:“現在連抓鬼都這麽科學了嗎?還有這麽多測量儀器……沒想到現在不僅是人的日子不好過,連鬼的日子也不行了啊。”
“這麽抓鬼,得比以前那種粗放模式的抓鬼效率高多少啊。”
他感歎:“這些要是賣錢,應該能很賺。”
說著,他眼巴巴轉身看祈行夜。
祈行夜:“嗬嗬,不賣。”
要是科研院知道他這麽介紹對汙染特製武器,應該很有昏過去的衝動。但要是聽見左春鳴說要把這些拿去賣錢——他敢保證,那些研究員一定很想衝過來打死左春鳴。
攔都攔不住的那種。
“唉……真是太遺憾了,不能把這些好的技術分享給祈老板的同行們,這是多大的轉變啊,科學抓鬼。”
左春鳴眼神遺憾,戀戀不舍:“一切都因為祈老板的自私。”
祈行夜:“…………”
他毫不留情拆穿對方:“你那是惋惜技術嗎?你那根本就是舍不得丟的錢。”
左春鳴乾笑:“怎麽會呢?我是那種人嗎?”
“是。”
“……在我弟弟麵前,給我留點麵子。”
在臨出寢室之前,左秋鳴還是不放心的在哥哥身邊站定,緊緊的看著他。
反而把左春鳴看得有些不自在:“你……”
左秋鳴一把握住了他的手,將自己的阻斷劑又塞了許多過去。
“哥,你記住,不論你覺得哪不對勁,一定,一定要及時喝這個,這個能保命。”
他的手在顫抖,一點溫度也沒有:“你一定要平安等我回來。”
左春鳴愣了下,微微笑了起來:“放心。”
“相信祈老板,他說會保護我,不讓我死,就一定不會出事。”
男生宿舍樓已經到了快要熄燈的時間。
平日裏喜歡熬夜,即便熄燈了也聲音不斷的宿舍樓,今晚卻格外安靜,每一扇緊閉的寢室大門後都悄無聲息,像是根本沒有人存在一般。
帆布鞋悄無聲息落地。
祈行夜輕盈從走廊走過,像敏捷落地略過的獵人,不發出一點聲音,卻將周圍環境儘收眼底。
即便最輕微的響動,也無法從他眼前逃過。
忽然間,他側首皺眉,像是聽到了什麽,在窗前站定微頓。
有聲音……從窗外的山林中傳來,夾雜在風聲與樹葉晃動聲之間,像是什麽東西拖拽著尾巴在從枯枝敗葉的土壤上走過。
祈行夜側眸,冰冷看向窗外黑暗的山林。
像在無聲與黑暗中的存在對峙,示威,彼此打量試探,無聲的較量。
左秋鳴擔憂看向旁邊的寢室,碰了碰祈行夜,示意他看去:沒人?會不會裏麵的人出事了?
門外明明有回來過的痕跡,宿舍門也沒有關嚴,甚至屏息細聽可以聽到風從門縫間吹刮過來的呼呼聲,卻沒有人的聲音。
呼吸,動作,衣物摩擦……
左秋鳴所熟悉的那些聲音,一點也沒有出現。
祈行夜偏了偏頭,順勢望過來。
“呼哧,呼哧……”
就在他想要試探著推開寢室門時,忽然聽到門內傳來的急促呼吸聲。
“臥槽!臥槽鬼——!”
慘叫聲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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