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行夜笑嘻嘻雙手合十求饒:“叔,這次就當沒看見唄,下次肯定早回來。”
大叔將信將疑:“之前怎麽沒見過你?”
祈行夜裝傻:“不能啊,難道是我胖了?春節吃得太好,可能吃胖了,叔你怎麽沒見過我,之前不還和你聊天來著嗎,你還說食堂太鹹了。”
大叔:“?”
“哦哦,好像是有這回事。”
不存在的記憶+1。
“趕快回去吧,沒接到通知嗎,最近幾天天黑了就別在外麵晃蕩。”
大叔不放心的叮囑:“你們別以為自己年輕力壯就沒事,不把著當回事。等真出了事,哭都沒地方哭去,你們父母怎麽辦?”
他絮絮囑咐祈行夜等人,要是出什麽問題,一定要第一時間大喊,他就會去救他們。
祈行夜自信向大叔比了個“OK”手勢,道:“大叔放心,就憑你這句話,你要是大喊我一定第一個跑下來救你。”
“嗯嗯。嗯?”
大叔左右歪頭想了半晌,還是覺得有哪裏不對。
祈行夜等已經找到了學長為他們準備的宿舍。
四人間,上下桌,條件在學生公寓裏算是不錯。
就是他們一行五個人,少了一張床。
學長撓撓頭,尷尬:“我以為就四人……要不,我去附近寢室問問哪裏有空床?”
“不用了,反正我們也不一定睡。”
祈行夜揚了揚下頷,笑言:“學長你先回去忙吧。”
學長下意識擺手:“沒事,不用和我客氣。反正我回家也隻是睡大覺,還不如在這陪陪你。”
祈行夜笑眯眯:“哦那倒不是,是讓你回去打聽消息乾活的。學長你還想睡大覺?想得美。”
學長:“………我高估你的良知了。”
祈行夜真摯:“多謝誇獎。但這是我應該做的,不用謝。”
學長很快被祈行夜踢出去乾活,去各個同事那裏儘可能打聽鬨鬼事件的消息,還不忘囑咐他困了就多喝咖啡,十杯八杯的不用在意。
學長梗住:“你要是想謀害我,可以直接說。”
本來還想久違的和多年未見的老友秉燭夜談的學長,隻收獲了一身重擔和工作,氣呼呼的下樓走了。
祈行夜轉過身,笑容消失。
“大壯姐,你來看。”
他微皺眉頭站在陽台,看向宿舍樓後麵的山林:“是鬨鬼嗎?”
想要搞清楚這到底是不是汙染事件,首先要排除的,就是鬨鬼的可能性。
如果是鬨鬼,祈行夜會將此事轉給雲省當地認識的大師,自己則繼續追蹤阿泰的消息。
以前他還需要給秦偉偉打電話,但顯然,現在有了更好的選擇。
“都說了幾次了,老娘我現在叫柳堆煙,堆煙!多好聽。”
女鬼一攏白色皮草,氣呼呼踩著高跟鞋走過來。
但剛一踏出陽台門,女鬼臉色驟然變色。
霎時間,山林狂風大作,樹枝瘋狂飄搖晃動,呼嘯如群鬼咆哮。
張牙舞爪看不清有多少鬼魂隱匿山林。
就連祈行夜都戰鬥本能的抬手擋在眼前,已經握緊了匕首。
“有鬼?”他壓低聲音問。
“嗯。”
女鬼神情肅殺:“有,還不止一個。”
老的,少的,留著辮子的,穿現代裝的……
不知堆積了多少年代的孤魂野鬼,都在山林重重樹影間嗚嗚咽咽,腐爛得隻剩下半邊骸骨皮肉的青白麵孔直愣愣注視著山林外,抓撓向遠處的手骨像是在掙紮著想要逃離,衝進圍牆後的學校。
女鬼也不由得屏住了呼吸,眼神鄭重,冷意毫不吝嗇的外放,震懾想要衝過來的群鬼。
她已經很久沒有見過如此多的鬼魂了。
上一次……似乎還是在百年前的戰亂年代,路有餓殍,隨處可見瘦骨嶙峋的屍骨,鬼魂茫然行走,人與鬼共處同一空間,分不清究竟誰是人是鬼。昨天還活著的,第二天也餓死凍死,變成鬼魂。
在女鬼的記憶中,那樣的場麵已經過去太久。
直到現在,山林中的匆匆一瞥,卻重新喚起了她對多年前的印象。
她抿了抿唇,聲音冷厲:“你那個師兄,沒說謊,確實是亂墳崗。”
“而且是幾百年的亂墳崗,埋了幾萬人。屍身不全,沒有姓名棺木祭祀香火,很多鬼根本無法離開。”
女鬼轉眸看向祈行夜:“和我不一樣,我是還有大仇未報,不願離開。”
“他們,是想走也走不了。”
長此以往,堆積怨氣,甚至抓人替死。
這塊土地曾經被規劃過很多用途,但最後還是變成了大學的一塊,在亂墳崗正中心的位置上修建了學生宿舍,想要用學生的陽氣和書卷正氣,鎮冤氣陰氣。
站在高處,祈行夜也逐漸看出來了這附近建築修建的奇妙格局,了然了最初修建設計的意圖。
“所以,之前確實是鬨鬼事件?和汙染無關?”
祈行夜已經掏出手機,準備給認識的人打電話了。
卻聽女鬼頓了下,道:“不。”
“嗯?”祈行夜疑惑抬頭。
“不是鬨鬼。”
她道:“是逃命。”
女鬼抬手,遙遙指向山林深處:“人怕鬼,但其實鬼也怕人,尤其是這些死了不知道多少年,連自己姓甚名誰都記不得的孤魂野鬼。餓得半死的人怎麽打得過吃飽的人?這些鬼也一樣畏懼年輕力壯的,一般情況,並不會過度靠近學校。”
“不然你聽說的就不會是一年兩三起鬨鬼傳聞,而是全年無休的厲鬼殺人事件了。”
“山裏麵,一定有什麽東西,是讓這些鬼所懼怕的。”
女鬼皺眉:“它們不是想要進學校,是在害怕山裏麵的東西,想要遠離。”
所謂膽小鬼。
失去了社會聯係和規則限製之後,鬼的世界才更加遵循弱肉強食的原始法則。
不過,女鬼並沒有在山林間感知到與自己相似的氣息。
她敢肯定,這裏沒有另外一隻“厲鬼”。
祈行夜皺眉沉思:“那就是還有很大可能是汙染事件的意思了。”
但汙染計數器並沒有反應。
商南明垂眸瞥了一眼,淡淡道:“距離太遠,汙染濃度太淡,被風稀釋後更難測驗出來。”
“想要準確測驗,要更靠近中心。”
左春鳴神情複雜的走回來:“祈老板,你讓我查的阿泰,是個降頭師?他在雲省和邊境內外……臭名昭著。”
他散出去的消息懸賞,很快就傳回了答複。
有很多雲省大學旁邊村子的村民,都曾經見過阿泰,對他有著深刻印象。
並非此人長相有多俊美難忘。
而是……危險的直覺。
五十歲的阿泰身材瘦小乾癟,黑黢黢幾乎可以輕易融入夜色,操著一口含糊不清的混雜口音,方言普通話和T國語混合的產物晦澀難以聽懂,比起日常交流,更像是在施法下咒。
長時間生活在T國的經曆,讓阿泰至今仍保留著很多T國的生活習慣。
他打赤腳,戴一頂寬大帽子,披一件色彩豔麗的紗巾從頭一直裹到大腿處,隻剩一雙幾乎隻剩眼白的眼睛,陰森森從帽簷下的陰影裏往外看人,眼神陰狠滲人。
很多附近的村民都被他嚇得不輕。
即便村民們實際上並不了解他,不知道他的身份,也沒有和阿泰產生過交際,但仍舊對他印象深刻,忌憚不敢靠近。
就連附近村子的孩子夜晚哭鬨不肯睡,都會嚇唬他們:阿泰來抓你了,把你烤了當人乾吃。
幫左春鳴跑腿的水果攤老板,在打聽中知道阿泰是降頭師之後,立刻給左春鳴打電話大罵他不道德,不論左春鳴如何加錢提高報酬,也不肯再繼續打探消息了。
“哥哥你行行好,可憐可憐我一家人吧!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歲稚兒,還不想招惹降頭師被報複啊!”
水果攤大罵:“錢?那也得有命花啊!我有家人的,不行,絕對不行!”
看在以往的交情上,水果攤老板將找到的消息一股腦交給左春鳴,然後乾脆利落的關了手機,拒絕再繼續聯係。
“我不知道你是怎麽知道這個人的,但祈老板,你要找的,是個十足的危險人物。”
左春鳴將資料發給祈行夜,眼神複雜:“作為朋友,我勸你最好現在就離開,不要再攪合到這種無底洞的爛泥潭裏了。”
“每年都有很多人失蹤在雲省,生不見人死不見屍,其中有多少可能是這些人的手筆?”
他歎了口氣:“你救過我的人生,祈老板,我不希望你為今年的失蹤數量再加一。”
左春鳴曾經拿錢幫忙尋人,與降頭師打過交道。
幫他的還是個白衣,遺憾搖頭告訴他,人已經死了,很大可能就是黑衣降頭師乾的。
為了與他們的“靈”鏈接,獲得更強的力量,修陰法的降頭師多會使用屍體,骸骨,出沒在墳場,凶殺現場。
尋常人忌諱不敢言的這些地方,反而是他們的心頭好。
屍體不夠的時候,黑衣降頭師也很樂意現殺現用。
那時,那位白衣溫和的勸左春鳴,不論黑白,最好都不要接觸。
對於尋常人而言,這是太過危險的灰色地帶。
現在,左春鳴將當時白衣降頭師的話,重新複述,勸告祈行夜。
祈行夜卻和當時的他一樣,婉言拒絕。
“正因為這樣,所以我才更要調查清楚。不是嗎?”
祈行夜言笑晏晏:“如果我那麽容易就被降頭師嚇破膽,也不用乾這行了。”
況且他堅信,秦偉偉既然說阿泰是朋友讓他來尋,那就不會單純是為了害死他。
“雖然偉偉脾氣不好,但他還不至於想要弄死我。”
祈行夜笑道:“我可是他最好的學生。他還指著我吹牛了,我死了他吹誰去?”
明荔枝誠實道:“老板,秦老師脾氣不好,應該是被你氣的。”
祈行夜:“瞎說什麽大實話呢?”
左春鳴定定看著祈行夜,確認他是真的沒有退縮之意後,也聳了聳肩,無所謂道:“行吧,我幫你。”
明知道阿泰極有可能是危險人物,左春鳴也沒有離開的打算,而是快速進入了工作狀態,開始翻閱起找到的這有限資料。
左秋鳴擔憂,湊近溫聲軟語的懇求大哥離開,卻都被拒絕。
“我可是有契約精神的。你小子別來妨礙我工作,砸我招牌呢?”
左春鳴冷哼:“祈老板都在這,我還反而跑了?你是在看不起我嗎?”
左秋鳴焦急看了眼窗外:“哥,祈老板我來照顧行嗎?你先走吧,在學校外麵等我們。”
左秋鳴看不見女鬼。
但他看得到剛剛山林刮起的大風,常年戰鬥的危險直覺告訴他:山裏,有什麽非人之物存在。
他聽見了祈行夜對商南明說的話,知道山林深處有東西。
不管這裏是否與汙染有關,都已經足夠危險。
左秋鳴很想把哥哥藏在自己身後。
他那溫柔善良,總是笑得乾淨陽光的瘦弱哥哥。
小時候,是哥哥保護他長大,現在他已經長得足夠高大強壯,有力量保護哥哥了。
但左春鳴冷哼一聲,直接不耐煩的擺了擺手,將弟弟轟到一邊:“大人工作,小孩子不要打擾。”
他還順手從口袋中掏了把糖,塞進弟弟的手心裏。
也沒忘記祈行夜家的小朋友。
“謝謝左哥。”
明荔枝乖巧道謝。
左春鳴眼神慈祥,越看明荔枝越喜歡——怎麽自家弟弟就沒這麽乖?總是試圖跑到危險地方,嘖,不讓他這個當哥的省心。
左秋鳴急得上火,轉身向祈行夜求助。
祈行夜愛莫能助的一攤手:“這是你哥哥自己做出的決定,他是個成年人,也知道這個決定的後果和危險。他自己的選擇,他要自己承擔。”
“不論是好是壞。”
看左秋鳴來回走動的焦躁模樣,祈行夜歎了口氣,還是拍了拍他,安慰道:“你哥你比以為的要強很多,放心吧,他會照顧好自己的。我向你保證,我會確保他平安無事。”
在進入調查學院之後,左秋鳴就幾乎與外界隔絕,更難得接觸到自己的家人。
他對自己哥哥的印象,隻停留在他十八歲那一年。
在那之後……
他對左春鳴的了解,並不如祈行夜。
祈行夜見過左春鳴所有的掙紮和嘶吼,知道他最不願意讓弟弟看到的狼狽一麵,也陪伴他走過長久的黑暗。
甚至,親手牽著左春鳴,帶他走回陽光下。
“你哥哥,可是我最喜歡的同伴。”
祈行夜半撐著臉,輕笑著揚了揚手機,示意他看手機上顯示的資料:“看,多能乾,分析部都沒找到的情報,你哥哥找到了。”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存方法,在這裏,你哥你比混的更開。與其擔心他,不如擔心下自己。”
祈行夜垂眸,掃過資料上的字句,不由嘖了一聲:“這個阿泰,很能藏啊。”
都是在村子和山林邊上活動,一有什麽異常就立刻鑽進十萬大山,更沒有現代化的電子設備……難怪連分析部都找不到這個人的具體位置。
左秋鳴被祈行夜說得動搖,他看了看自己大哥,又看到了商南明始終沒有變化的平靜模樣,仿佛也被感染了情緒,逐漸平靜下來。
“謝謝。”
他向祈行夜真摯道謝。
祈行夜也很誠實:“不用謝。主要是你在我麵前來回走,擋光了。”
左秋鳴:“…………”
感謝的話,忽然就梗住了。
“阿泰,上個月剛在雲省大學附近出現過?”
祈行夜忽然錯愕抬眸,看向窗外。
他意識到了什麽。
“降頭師喜歡在墳場吸收陰氣,既然這樣,那還有什麽地方比雲省大學的亂墳崗更合適的?”
要說陰氣,這裏可是連柳大壯這個厲鬼都親口認證的充足。
“大壯姐,你說山林裏有東西讓鬼害怕。”
祈行夜蹙眉:“有沒有可能是降頭師?”
女鬼下意識點頭:“弱小的鬼,就沒有不怕降頭師的。”
死了還要抓你強製去打工,不給工資就算了,做的不好還揍你。
換你你怕不怕?
“我雖然不害怕降頭師,但那些陰邪玩意兒,很多比鬼還更像鬼,還沒有道士和尚可愛,惡心死了。要是讓我遇到降頭師,也一定會遠離。”
女鬼說著說著,恍然大悟:“你是說,阿泰在山裏?”
祈行夜點點頭:“不過,隻能等親眼看看才能確定了。”
他站在陽台上,任陰冷山風吹卷起衣擺,神情肅穆。
“等宿舍樓熄燈時間之後,我們進山。”
商南明的終端忽然震動。
他接起電話,垂眸靜靜聽著,隨即看向祈行夜。
祈行夜心頭一跳,有不好的預感:“怎麽了?”
“那幾個嚇瘋了的女生。”
商南明頓了下,道:“其中一個,五分鍾前人頭與身軀開始分離。”
“但還活著。”
商南明輕聲道:“墮化成了汙染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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