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這期間,當實驗室眾人無意識的繼續接觸其他人,極有可能會攜帶汙染粒子,令外界其他人也被汙染。
一顆被深埋卻不定時的炸.藥。
晉南將實驗室整個打包運送的時候,已經一身冷汗濕透了製服,還在一陣陣後怕。
太危險了……不知道隱匿於何處又將何時出擊的蟑螂窩,比衝到眼前的蟑螂,更令人恐懼。
羅溟負責拘束的實驗室同樣收獲巨大,雖然汙染物和汙染粒子效果並不一致,但現場同樣是和晉南這邊類似的情況。
得到回報的商南明皺眉,乾脆要求科研院副院長親自帶隊出外勤,在楓映堂的跟隨下,現場實時指揮調派。
在大年三十,萬家團聚歡笑融融的時候,本來以為終於能鬆口氣休息的調查官和科研院研究員們,也不得不繼續頂著寒風和危險,加班工作。
掛斷電話後,商南明轉身看向明鏡台。
被掘地三尺搜查得空曠的大洋科技董事長辦公室裏,明鏡台坐在辦公桌後的寬大老板椅上,一雙長腿交疊,西裝褲下露出一截藏藍色,腳踝線條利落漂亮,皮鞋鋥亮不染一塵。
是和日落西山的大洋科技截然不同的意氣風發。
卻沉定沒有任何外露的情緒。
他麵對著落地窗外的廣闊景象,眼鏡後一雙眼眸平靜,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明先生。”
在商南明的聲音下,明鏡台恍然回神,緩緩轉過椅子,麵對商南明,勾唇微笑:“結束了?”
“不知這次懸鏡集團,有沒有幫到商長官。”
他起身,向商南明伸出手掌:“任何時候,任何事情,隻要調查局需要,懸鏡集團隨時願意全力配合。”
商南明垂眸,目光落在明鏡台伸過來的手掌上。
明鏡台也不急,手掌懸在半空,安靜而耐心的等待。
良久,商南明伸手,沉而有力的握住:“明先生有心了。”
兩隻手掌握力不輕,甚至在手背上留下泛白痕跡。
無聲的交鋒較量。
郝仁心驚肉跳。
明鏡台率先鬆開手,勾唇:“應當是我感謝商長官,以及祈老板。”
“既然大洋科技這邊已經沒有需要我的地方,那我就先告辭了,商長官。如果還有任何問題,歡迎隨時聯係我。”
明鏡台向商南明點點頭,越過他向辦公室大門走去。
商南明抬手示意郝仁跟上:“送送明先生。”
“不用了。”
明鏡台微笑:“不耽誤商長官和諸位工作,我去看看荔枝就走。”
但明荔枝恨不得他哥遺忘他這個弟弟的存在——不用來關心他,真的,讓他像野草一樣生長吧他會長得很好的QAQ
“荔枝。”
明鏡台招了招手:“過來。”
在看到明荔枝之後,明鏡台俊美沉定的眉眼間,才終於有真切的笑意流露,而非麵對商南明等人時公事公辦的禮節性微笑。
明荔枝緊緊抱著祈行夜的手臂,像警惕藏在大樹後的小鬆鼠,尾巴尖尖都炸開了卻不自知。
再三呼喚下,見逃不過去,明荔枝才磨磨蹭蹭的從祈行夜身後走出來,一步一挪的向明鏡台而去。
好像那不是他親大哥。
而是斷頭台。
“很多年不見,你沒長高很多,比我想象中要矮。”
明鏡台拍了拍明荔枝肩膀,卻嚇得他差點一哆嗦拍到地上去:“沒有按時吃飯嗎,還是錢不夠用?”
“有任何問題,都可以給秘書打電話,荔枝——不論是什麽問題。”
他輕描淡寫:“任何問題,都不是問題。”
明荔枝頭皮發麻,如此近距離之下,明鏡台身上淡淡的冷冽木質氣息將他籠罩,他像是被龐然大物的陰影所遮蓋的小動物,瑟瑟發抖。
“夠,夠……什麽都好,沒有任何問題。”
明荔枝結結巴巴:“明先生……不是,大哥,大哥你放心,不用擔心我。”
最好忘了有他這個人!
明鏡台低頭,定定注視著明荔枝,直到明荔枝已經快要嚇得僵硬成雕像,才輕輕點頭,後退。
拉開距離。
他轉頭看向祈行夜,點頭致意:“我家弟弟,就麻煩祈老板看顧了,有任何需要都可以直接給我打電話。任何時間都可以。”
明鏡台遞過去名片。
祈行夜接過來看了一眼,就微微皺眉。
私人名片……
雖然祈行夜自己的小偵探社無名無姓,小得隻有他和明荔枝兩人,多一條狗都沒有,但他從京大時期開始,就跟著秦偉偉到處跑,見過太多人和物,這些身價無數的企業管理者,也見過不少。
他很清楚這些人的習慣,有專門處理工作的公家名片,打過去多是秘書接的。就算遞名片,多也隻是場麵好看,如果彼此之間沒有合作,秘書口中這些人永遠都開會沒時間會轉達請等待。
也有印著真正私人號碼的私人名片。
但是,很少給出去。
而現在明鏡台遞過來的,就是真正的私人號碼,甚至還有應急號段和衛星通訊。
恐怕祈行夜就算是在火星上,隻要明荔枝有難,他都能第一時間撥通明鏡台的號碼求助。
或許明荔枝沒有意識到,但明鏡台對待明荔枝身邊人的態度,就和拜托老師的家長一模一樣。
祈行夜默默瞥了眼縮回自己身邊的明荔枝。
……他到底在怕他哥什麽?雖然明鏡台並非簡單人物,但隻是從對方的態度就知道,明鏡台是對這個弟弟真的上心。
而非尋常豪門的虛情假意。
或許很多有錢人家裏會有兄弟鬩牆的事情發生,為了爭奪家產明爭暗鬥,不死不休。
但這種事絕不會發生在明家兄弟之間。
祈行夜見過足夠多的人,三教九流打交道做朋友,一眼掃過去就能大致判斷個八九不離十。
明家這對兄弟,一個掏心肺的想給,一個逃命般的不想要。
祈行夜轉頭,真誠發問:“大哥,你還缺弟弟嗎?上過大學能自理的那種。我覺得明行夜特別好聽,大哥覺得呢?”
偵探社天天鬨鬼,他忍很久了!
明鏡台挑眉微訝,沒想到會被自家弟弟全身心依賴的祈行夜,竟然是這樣的性格。
他微笑搖頭:“恐怕商長官不會願意,抱歉,祈老板。懸鏡集團與調查局的良好關係,還不想終結在今日。”
祈行夜:“?”
我認你做大哥,和商南明有什麽關係?實在不行當爸爸也可以,我不挑的。
明荔枝:QAQ老板嗚哇哇!你怎麽可以叛變我們友情的陣營投靠大魔王呢?
“明大哥放心,和你是否囑咐我無關,荔枝是我的至交好友,更是我的員工,我有義務和責任保護照看他的安全。”
祈行夜笑眯眯將自己的名片遞過去:“我的偵探社除了窮一點,沒有缺點。”
明鏡台點頭,卻在看清名片上印著的一連串“秦偉偉”手機號座機號郵箱等等時,長眉微挑。
“秦偉偉?”
祈行夜:“哦,我老師——有事找他。”
這是我最親愛的,專業頂鍋一百年。
明鏡台唇邊含笑,將名片鄭重放進西裝口袋中:“我明白了,祈老板。”
“那就不耽誤各位工作了。再會。”
明荔枝終於能鬆一口氣,軟趴趴的掛在祈行夜肩膀上。
“對了。”
明鏡台卻忽然頓住腳步,轉身重新看過來。
明荔枝:“!!!”
明鏡台噙著笑意,掏出另外一個信封,遞向明荔枝:“新年快樂,小荔枝。壓歲錢。”
見明荔枝不抬手接,他也不惱,而是將信封遞給祈行夜,隨即點頭致意:“再會,祈老板。”
像真正擔憂關心著弟弟的溫柔哥哥。
不論他在外人麵前是什麽形象,在弟弟這裏,都留有一份柔軟。
被嚇得心臟差點停跳的明荔枝,這次親眼看著明鏡台在保鏢的保護下上了車,車隊緩緩駛離寫字樓周圍,消失在視野內之後,才敢重新鬆懈下來。
“嚇死我了……”
他一屁股墩在地麵上,整個人軟綿綿像是煮熟的麵條,一點勁都沒有:“老板,我哥真的走了嗎?”
五公裏之外負責看守的武裝守衛,也是祈行夜的朋友。
祈行夜給對方發消息詢問明鏡台的動向,幾分鍾後,對方回複,明鏡台的車隊確實已經駛離,奔著城裏方向去了。
他這才點點頭:“放心,你哥走得不能再走了。除非你哥天賦異稟可以抻長幾公裏來揍你。”
明荔枝:“QAQ我那是怕我哥揍我嗎?是什麽都怕好嗎!”
就算明鏡台笑一下,他都驚恐害怕是不是下一秒世界就要毀滅了。
祈行夜:“……你哥在你心裏到底是什麽形象?”
他納悶指了指寫字樓玻璃外麵,示意道:“你哥可是通過了調查局審核的。你到底在怕什麽?”
與調查局共事這麽久,祈行夜也早已摸清了調查局的行事風格,尤其是商南明的。
商南明對所有外界之人都保持絕對的警惕,法律是“疑罪從無”,他就是“疑罪從有”,初始設定所有靠近調查局的人都是心懷惡意的敵人,做最壞的打算,最周全嚴密的防範。
除了一個執行的計劃外,後麵還跟著計劃BCDEFG——即便基於準確判斷的計劃經常運行良好,備用計劃沒怎麽啟用過。
這種嚴苛程度下,明鏡台還能光明正大的從主路進入武裝守衛範圍,隻能有一種可能:他擁有權限,有合法身份進入汙染現場。
而能擁有權限,就一定在此之前被商南明調查過。
如果不能通過背景調查,證明無危害的清白,商南明不會輕易放行明鏡台。
祈行夜對商南明這點了解還是有的。
負責外圍的守衛隊隊長也證實了祈行夜的猜測:[祈哥,你問的那位,他有調查局的通行證,簽證人是林不之……咱們局長。]
祈行夜抬頭,疑惑問明荔枝:“你哥到底什麽身份?”
一個普通企業家,能接近調查局嗎?並且看明鏡台的態度,他很清楚汙染的事,是局內人。
明荔枝帶著哭腔,一臉劫後餘生的模樣:“我不知道,懸鏡集團的事我從來不參與,我哥成年之後,我也就沒和他再怎麽見麵了。”
“上次看見他,還是考進京城大學的時候,他送我去大學報到。”
然後成功嚇到了他室友。
有的人,再如何年輕俊美,文質彬彬,但骨子裏的強大氣場是不會變的。
當遠遠低於他所在層級高度的人與他近距離見麵,就會明白,什麽叫“氣場”,那是裝不出來也無法用語言描述的恐怖,隻有親身靠近,才知道狩獵者與獵物之間的差距,遠得無法追趕。
明荔枝一想到當時明鏡台挽起襯衫袖子,用平日裏拿筆簽署文件合同的手掌幫他整理床鋪被子的場麵,都覺得全身一陣陣發毛。
而明鏡台對此的解決方法也很簡單:直接在京城大學旁邊買下幾套房子,給明荔枝當宿舍用。
不喜歡室友?還是不喜歡宿舍?
沒關係,他的弟弟擁有可以選擇全世界的自由。
幾套房子布局風格和大小各不相同,有豪奢也有溫馨風格,將這個年紀的年輕人有可能喜歡的風格全部囊括其中。
還隨贈了一位秘書,專門負責住宿問題,隨時可以按照明荔枝的要求重新裝修或者購置新居。
明鏡台對此的看法很簡單:能用錢解決的,都稱不上是問題。
“老板你都不知道,那時候我連著做了一個月噩夢。”
明荔枝心有餘悸:“就怕明先生哪天一個不高興把我賣了。”
想了想京城大學附近十幾萬一平的房價,祈行夜:“…………”
“好了,你閉嘴。”
祈行夜鎮定:“你要再說下去,不用你哥,我就先把你賣了。”
這哪是荔枝啊,這是每一根頭發絲都寫著“有錢”的金福娃!
能值十萬億的那種!
當商南明回來時,祈行夜問出了自己對於明鏡台身份的疑惑。
商南明平靜:“調查局總部,建立在地下八百米,建成十餘年,至今依舊是世界頂尖工程。”
這個深度,遠非平日在地麵上蓋房子的普通公司能夠做得到的。
唯一的,最好的選擇……
“承建方,是懸鏡集團。”
商南明:“明鏡台,和調查局,是另一重意義上的戰略夥伴。”
“科研院,也是懸鏡集團承建。”
別說十幾年前,就算是現在,也隻有懸鏡集團敢說可以萬無一失的建成。
祈行夜:“怪不得……”
如果是這樣,那確實,明鏡台的懸鏡集團對調查局意義重大。
他納悶看向身後還癱得像一團果泥的明荔枝:“那為什麽他那麽怕他哥?”
商南明漠然瞥去一眼,並不關心:“不知道。”
“大概是太廢物了吧。”
祈行夜:“……你換個說法,那是我家的荔枝。”
商南明:“嗯,那是因為他哥和他差距太大。”
人會嫉妒比自己優秀一兩分的人才,但對於差距如此之大的存在,就隻剩下了恐懼。
祈行夜丈二摸不著頭腦,但明荔枝不願意多說,他也不逼迫。
對於身邊親近的人,他總是有耐心的。
他低頭去拆明鏡台剛剛遞過來的信封,想看看到底是什麽新年禮物,怎麽明荔枝還不敢接呢?
剛一拆開,就掉下來一張卡和輕飄飄兩張紙。
祈行夜:“?”
他俯身去撿,卻見那張紙上寫著:[卡裏有一個億,不夠隨時打電話。聽聞你在偵探社找到了兼職,那附近的幾套房子已經買好。有其他喜歡的,給我打電話。]
祈行夜:“…………”
他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許久,整個人輕微顫抖起來,臉色一陣青一陣紫變幻莫測。
旁觀的郝仁:“?祈偵探你還好嗎?”
明荔枝驚恐:“他送我新年禮物是世界毀滅嗎!”
“臥槽!”
祈行夜終於找回自己的聲音,沒忍住爆了句粗口,問:“咱家大哥還缺弟弟嗎?”
一米八五體重一百四京大民俗學畢業,會自己吃飯會睡懶覺會花錢的那種?
他可以啊!他可以應聘的!
祈行夜一把握住明荔枝的手,真誠極了:“哥,以後你就是我二哥了。”
明荔枝一頭霧水:“老板……”
“叫我小夜夜就行。”
祈行夜果斷:“二哥!以後我就叫明行夜了!”
明荔枝:“…………”
他剛想說什麽,卻忽然覺得冷颼颼的,周圍溫度在降低。
抬頭一看——祈行夜身後,商南明麵無表情,眼神冷得能殺人。
明荔枝驚恐:“我就知道!明鏡台就沒安好心,他這是借刀殺人啊!”
祈行夜深情:“二哥!”
明荔枝:“啊啊啊老板你快住口!祈老板,祈哥,祈爺爺!”
“我還想多活兩天呐!”沒看商長官都快殺過來了嗎!
商南明說起案件剩餘沒有處理完的繁重工作,需要親自走一趟許文靜的實驗室時,祈行夜還戀戀不舍的拽著明荔枝的手臂,不願意和他分開。
“這可是錢啊。”
祈行夜遺憾嘖嘖:“人這輩子有多少機會能得到一個億?”
並且如此輕鬆,唾手可得。
祈行夜:能屈能伸!八鬥米折腰!
商南明揉了揉太陽穴:“我也有。”
祈行夜:“爸爸!”
“……算了,你閉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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