汙染計數器一直都在嗡鳴示警,指針始終在D和C之間徘徊,停靈廳內的汙染濃度在緩慢爬升。
哪怕不掀開棺材,也知道其中必定寄宿汙染物。
不論事發時殯儀館內停放了多少具屍體,甚至是活人,經過漫長兩天的持續侵染,都已經使得汙染範圍內的人,墮化為汙染物。
汙染環伺,商南明第一反應卻是尋找祈行夜的蹤跡。確定對方不在這裏之後,他才收回視線,看向身邊離自己最近的棺材。
他沒有直接上手,而是抽出匕首做輔助。
薄薄刀片嵌入棺木縫隙,隨即猛地一發力——
棺蓋砰然掀起。
但本應該躺著遺體的棺木內,卻空蕩蕩沒有屍體。
隻剩些許照片和死者遺物,還有家屬寄托哀思而堆放的花束和金元寶。
曾有屍體在這裏,卻已“複活”,不知去向。
商南明隨機檢查了周圍幾具棺木,每一具皆是如此。
不知多少停放在這裏的屍體,已經藏匿進黑暗。
那一瞬間,商南明突然有種直覺,就在他身邊那片黑暗,無數眼睛一雙接一雙睜開,從四麵八方齊齊向他看來。
就連房間內的溫度也在急速下降,呼出的氣化作薄薄白霧散開。
——如果大腦能夠騙你一次,那為什麽,不會騙你第二次?
你以為的真實,真的切實存在嗎?
你的眼睛看到的,和你實際所身處的環境,是否一致?
或許,他也根本不在停靈廳,而是停屍的冷凍櫃……
和屍體共處。
商南明瞬間握緊了手中槍械,警惕看向更深處的黑暗。
綽綽人影逐漸浮現在眼前。
一個……不,一排。
數不清多少人整整齊齊的站在牆角,身形半隱沒於黑暗,無神空洞的眼珠歪歪斜斜向商南明的方向看去,僵直而詭異。
商南明敏捷跨過一具具空棺,從半空縮減距離直取向那些人影,不等站穩手中槍.械已然開火。
那排人影卻佁然不動,別說反擊,就連躲避的動作也沒有,隻在原地晃了晃。
火光照亮黑暗,也照亮那些人的臉。
商南明瞳孔一縮,猛地停下火力。
刹那間的照亮下,他看清了那些人的模樣。
臉色慘白僵硬,兩腮鮮紅,四肢不協調的僵直,眼珠漆黑無神,直勾勾向他看來。
……那哪裏是人。
分明,是一排排紙紮人。
他們站在黑暗裏,鮮紅嘴角咧開到耳根下,一張張高興的臉與商南明對視。
“吱!嘎……”
摩擦聲突然從身後傳來。
商南明立刻轉身向後看去,卻隻來得及捕捉到房間大門的扇動,似乎剛剛有人經過。
冷風經身,吹拂起他的衣角發絲。
什麽東西猛地從身後靠近他,死死貼在他的後背。
商南明皺眉,反手刺向身後,卻撲了個空。
與此同時,他身邊未打開的空棺裏,突然響起“砰!”的一聲,像有人從棺材內部敲擊,試圖掀棺而起。
那聲音回蕩在陰冷空曠的殯儀館裏,格外響亮。
“砰!”
“砰——!”
“砰!”…………
一聲接一聲,像砸在心臟的重錘,死亡的腳步逐漸收緊靠近。
整個停靈廳裏數不清的棺材,全在發出巨響,開始劇烈顫抖。
有什麽關在棺材裏的東西,想要衝出來。
終於“砰!”的一聲巨響。
一隻慘白手臂掀飛棺材蓋,從棺木裏直挺挺伸出指向天空。
那手掌抓住棺材邊緣,慢慢從裏麵坐起身,一身壽衣,壽紋紅得刺眼。
死去不知多久的老人麵色灰敗,早已渙散的眼珠遲緩轉動,看向商南明。
緊接著,所有棺材齊齊掀飛棺蓋,死屍從棺材中起身,從四麵八方搖搖晃晃,走向商南明。
老的,少的……這些剛剛還消失不見的遺體,突然間全都回到了這裏,就連商南明已經檢查確認是空棺的棺木,也憑空出現了屍體,此時成為了圍困他的一員。
像被操縱的木偶人,將所有退路堵死,圍得水泄不通。
商南明一眼望去,密密麻麻皆是慘白青灰的死人臉,數不清的眼珠在注視著他,仿佛足有成百上千沒有儘頭,就連大門看上去都那麽遙遠像在天邊。
想要突圍出去,似乎成為了不可能的事。
最糟糕的是,商南明敏銳察覺到自己身後同樣傳來異響。
那些在黑暗中被開槍打中也一動不動的紙紮人,也同樣“複活”,撐著兩根竹竿腿,“噠……噠”的向商南明走來。
商南明眸光微沉,迅速從戰術背帶中拔出重型槍械,雙槍在手,漠然指向那些緩慢向他而來的死屍。
他能感覺得到,就在自己身後,有什麽東西,緊貼著他,冰冷氣流仿佛透過製服打在皮膚上,一陣冷意竄上脊椎。
有什麽東西,正逐漸包裹住他。
像冰箱中的冰層,隔絕外界空氣和熱量,甚至連對冰層外的感知也在迅速模糊消退。
商南明感覺自己像是割裂成了兩個。
一個站在這裏與汙染物對峙。
另一個,卻在大腦中向他發問:你真的還活著嗎?或許,你就躺在停屍格的冰層裏。
商南明眉眼鋒利,在大腦向他發問的瞬間,果決開槍。
“砰!砰砰砰!”
子彈如火蛇呼嘯。
紙紮人在火焰中燃燒。
那張畫在白紙上僵硬詭異的臉,卻被映得通紅,仿佛鮮血潑灑。
它在笑。
嘴角的弧度,一點點上揚,無神眼珠也像是被火焰點燃興奮,死死盯住商南明的背後,向他伸出手……
祈行夜猛地停下,疑惑向身後望去。
他怎麽覺得,商南明就在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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