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南明反應敏銳,迅速衝過來抓向那東西,刀鋒橫插.進那東西之中。但抓住重物的瞬間,他的眉眼猛地陰沉下來。
和之前的無頭類人生物不同。
這個,是人。有頭顱,有溫度,有呼吸。
甚至還保持神智。
“跑!跑——”
那東西在商南明手裏拚命掙紮,不斷試圖攻擊餘荼不放棄。
雖然攻擊被擋下,但那人還是猛然間踹中了餘荼,讓她手中的刀偏移了一毫米的距離。
但就是這一瞬間,徐麗麗果斷抓住機會,用儘全部的力氣從餘荼刀下猛衝向前。
餘荼眉眼一凜,立刻伸手去抓。徐麗麗卻金蟬脫殼,乾脆舍棄了自己身軀的一部分,以重傷換取逃命的機會,從餘荼手裏猛地掙脫開來。
像一尾滑不留手的魚,眨眼間與黑暗交融。
餘荼果斷起身追去:“商南明,這裏交給你了。”
商南明垂眼看向手中不斷掙紮的人,慢慢皺起了眉。
乾瘦矮小,是之前出現在徐麗麗身邊,驚到了祈行夜的那人。
看著徐麗麗脫險,瘦小男人桀桀笑了起來:“別白費力氣了,你們這種根本不理解她有多偉大的家夥,怎麽可能殺得了她?”
“唯一能殺她的,隻有我,隻有我們!”
“我們終將與她合二為一,在她的指引下看清世界真相,掌控將要到來的新世界!那裏,將有我們的席位呃……”
商南明手掌逐漸收緊。
瘦小男人表情猙獰痛苦,被掐緊的氣管讓他無法再多說一個字,隻能發出嗬嗬氣音。他本能雙手握住商南明掐住他的手掌,想要掰開獲得空氣,卻無濟於事,隻有越收越緊的力度。
以及瀕臨死亡時,最後的清醒。
不是之前那些理解不了真相還不斷追查的廢物……這些人,來自另一重世界。
那個他僅僅了解就驕傲向往的隱沒於黑暗的真實世界,或許,這些人,從來就生存於那裏,與黑暗共存。
他抬頭,悚然看向商南明。
商南明垂眸,麵無表情辨不出喜怒:“我問,你答,明白嗎?”
瘦小男人掙紮用氣音:“你休想……”
“我不喜歡囉嗦和愚蠢的人,你最好想清楚再回答。徐麗麗有九條命,你沒有。”
他聲音低沉磁性,卻令人脊背發涼:“我保證,拒不回答的下場,比死亡還要痛苦。”
“……啊啊啊啊啊!!!”
痛苦驚恐的嚎叫聲從宴會廳的角落響起。
另一邊擁擠踩踏的人們更加驚恐,像被驚動的沙丁魚群,越發向大門處湧去。
商南明拎著半死不活氣息奄奄的瘦小男人,平靜得好像他剛剛什麽都沒有做。
“現在告訴我,關於徐麗麗,你都知道什麽?”
人的意誌力能有多堅決?
瘦小男人梗著脖子本還想嘴硬,卻在看到商南明再次舉起了的手時,驚恐的顫了顫,將原本想要反駁的話咽了下去。
“我說,我說,你別,別再打了。”
很明顯,以徐麗麗為崇拜的意誌力,還不夠堅定。
商南明放下手掌,計時開始:“一分鍾,說。聽不到我想要的答案,我們就繼續。”
瘦小男人被嚇破了膽,在被黑暗掩蓋的酷刑下,竹筒倒豆子般說出了自己所知道的所有重要信息。
他對徐麗麗早年的經曆並不知情,他是在徐麗麗回國後,才偶然遇到了她並且被她深深吸引,從美貌到真相,從愛慕者到狂熱的追隨者。
徐麗麗身體力行,向她所有的追隨者證實,在普通人所認知的世界背後,還有另一個世界,那才是真實,卻被隱藏的。
她說,隻有看透了死亡的人,才能抵達真實。
她說,如果不踐踏生命,怎麽能超越生死?人類苦短艱難,唯有超越一途才是正路。
她說,在死亡之上,我們終將理解一切。
追隨者們對徐麗麗的話深信不疑,尤其是在他們發現徐麗麗真的刀槍不入,百毒不侵,已經變成了傳說中“神”的地步。
他們狂熱的模仿徐麗麗的行為,將她奉為模仿的偶像,揣摩,學習,複製,實踐。
徐麗麗最喜歡的娛樂項目,就是將活人綁在椅子上,讓對方眼睜睜看著肚子被切開,腸子流淌一地,胃袋被分成兩半,在自己眼前冒著熱氣。
然後,徐麗麗會用一把生了鏽的老舊小刀,慢悠悠的一點,一點,切磨獵物的脖頸,直到切下整個頭顱,讓對方在恐懼和劇痛之中,親眼見證自己的死亡。
被切下頭顱時,人的神經還沒有完全死去,大腦沒有反應過來的死亡,讓人的眼珠甚至還會轉動,還能進行生命中最後一次思考。
可憐的獵物,他會眼看著自己的頭顱被塞進自己的胃袋裏,眼前隻剩血紅色溫暖的黑,在劇痛中翻滾,掙紮,直到神經完全死去,才終於停止感受自己的痛苦。
死亡是神的憐憫。
徐麗麗無比癡迷於這項活動,她的追隨者們也模仿她的手法,想要感受她曾感受到的。
還有很多根本沒有見過徐麗麗本人的追隨者,隻是在新聞報紙上看到了相關案件的消息,或是好奇偷看了流出來的案件現場偷拍照片,對這起連環殺人案逐漸加深好奇,被吸引,一步步靠近,想要以模仿的手段,引起徐麗麗的注意,進而可以見到她本人。
那些模仿的場麵,總是血腥可怖,對模仿犯們來說,這不是死亡,而是盛大的狂歡和教習。
“所有追隨或想要追隨她的人,都會這麽做,這根本沒什麽吧?”
瘦小男人毫不在意:“他們根本不在乎自己的生命,我在挑選仔豬的時候就問過他們了,喜歡這個世界嗎,還想活下去嗎,既然活的這麽艱難那要不要乾脆死了算了……他們都說想死。既然如此,不如讓我們來幫這些人發揮生命最後的價值。”
“這些渾渾噩噩活著也浪費世界資源的廢物,死在我手裏,還能發揮些許價值,他們應該感謝我的。”
商南明神情莫測,隻冷冷道:“繼續說徐麗麗,我對你不感興趣。”
“你將那些被你所殺人看做廢物,因你高高在上自以為優等。但現在。”
他手掌收緊,看向瘦小男人的視線冰冷,像在看死物:“你也隻是廢物。”
自以為高高在上的永遠認不清,人之上,還有更高。他們自己,才是逃避生命的廢物。
瘦小男人眼神驚懼,為求活命大腦瘋狂轉動尋找有價值的情報。
“對了,我之前在另一個人那裏聽說,為了這次宴會,花了很多錢。”
他啞聲忙不送迭道:“不僅是炸.藥,還有買炸.藥材料。有個帶玫瑰花的男人來送了一隻黑箱子,負責炸.藥的人讓把黑箱子裏的東西加到炸.藥裏。”
商南明眉眼瞬間陰沉了下去。
白翎羽已經證實,所有布置在津門飯店的炸藥,都是臟彈,其中加入了汙染粒子。
但身為拆彈專家的白翎羽,習慣簡單粗暴的解決方式,對汙染了解不深,也不明白汙染粒子這種無法被捕捉,無法被普通容器承裝的東西,到底是怎麽安安穩穩待在炸藥裏的。
在炸藥被觸發之前,它隻是一玻璃管液體。炸藥被觸發後,爆破力度會壓碎玻璃管,讓液體四散,沾有液體的玻璃碎片也會變成致命武器。
但這樣處理的,隻有宴會廳水晶吊燈上的那一處炸藥。
其他的,則是用一管鮮血取代了那管汙染粒子。
此時聽到眼前人為求保命的抖落情報,商南明立刻明白——CD5250,在李行等人玩樂的度假別墅裏丟失的液態化汙染粒子,就是被加入了炸藥的那管液體。
那位別著玫瑰花前來和徐麗麗追隨者交易的男人,也正是在別墅裏打傷了調查官徐台硯的人。
事情在按照商南明和其他長官設想中最壞的趨勢發展。
丟失,流入黑市,暗中交易,汙染被利用,變成傷害的武器。
“送箱子那人的聯係方式,或者長相描述。”
商南明聲音冰冷:“說出任何與那人有關的消息,就饒你一命。”
瘦小男人一喜,絞儘腦汁:“那個男的好像很年輕,二三十歲,很高,很有錢,手上戴的表都是百萬級的,和他交易的人很害怕他,據說是哪裏的高層。不過他們到底怎麽聯係的,我就不清楚了。這就是我知道的全部……”
話未說完,“哢嚓!”一聲,骨節斷裂的聲音清脆。
瘦小男人臉上凝固著不可置信的表情。
商南明鬆開手。
對方就軟軟倒向地麵。
死不瞑目。
但隨即,瘦小男人就在商南明腳邊逐漸融化,失去人形,變成了一灘黑漆漆的粘稠液體。
商南明垂眸:“我從祈行夜身上,學到了一件事——謊言和真實,並沒有鮮明界限。”
他長腿邁過融化中的屍體,向宴會廳深處的黑暗走去。
五分鍾後,津門飯店的員工終於打開了進入宴會廳的偏門。
緊接著,一直無法起作用,令聞訊趕來的飯店總經理急得滿頭大汗的備用發電機組,也終於成功運轉起來,電工緊急被叫回來維修宴會廳電路。
宴會廳重新被燈光照亮,上千盞大大小小的燈漸次點亮。
水晶吊燈依舊剔透璀璨,美不勝收。
但燈光之下,卻是滿地座椅傾倒的狼藉,分不清哪裏是潑灑的酒水哪裏是血汙。
昂貴的項鏈耳墜散落地麵卻無人拾取,鞋子掉落也沒有人在意。
之前還打扮富貴端莊的人們,已經儀態儘失,滿身狼狽,堵在大門旁邊癱坐滿地,腿和腿,手臂和手臂之間像是打了結的毛線團,你壓我腿我壓你手,誰都起不來。
總經理一進來,就被這場麵嚇了一跳,趕忙跑過去親自上手救人。
而被黑暗和恐懼嚇到的人們,這才在光亮下慢慢反應過來,自己已經安全了。
有人開始低聲啜泣。
像一個開關,更多人在放鬆神經之後,也愣愣回神後怕,開始哭泣,越來越多的哭聲混在一處,越來越大。
津門飯店的人怎麽也沒想到,本應該是強強合作佳話的投資晚宴,怎麽就搞成了這副模樣?!
他們連忙叫來了救護車,絲毫不敢怠慢的送這些貴賓去檢查。
脫離生死危機之後,這些人也立刻恢複了底氣。
有人頤指氣使,對來救援的人大吵大鬨,不可置信指著自己空蕩蕩還帶著血漬的耳朵:“你知道我的鑽石耳墜多少錢嗎?幾百萬!你這輩子都掙不到,還不快去幫我找!”
救援人員憤怒也隻能憋氣:“在這種大範圍受影響的情況下,我的第一優先級是人身安全。我掙不到,也不想要,鑽石又不能救命。”
也有人信不過公立醫院,打電話叫來了自己的私人醫生。有人衣服上連汙臟都沒有,但在聞訊趕來的媒體麵前,立刻氣息奄奄,躺在擔架上還不忘宣傳自己的企業並說自己一定會堅強。
有的人感激救援人員,有人與他們擁抱握手,連連稱讚,場麵做得足足的漂亮。
好在最後檢查的結果,大多數人雖然多多少少受了傷,但沒有任何人危及生命,最重的是被壓在隻需要包紮就可以了。
宴會廳外,滿身珠寶的千金捧著自己磕破的手指抹眼淚,淚光動人。
宴會廳內,餘荼滿身鮮血碎肉,手掌死死抓握著殘破心臟,神情陰冷從遠處走來。
“讓她跑了。”
餘荼“嘖”了一聲:“螞蟻太多。”
她追出去之後,徐麗麗卻不似稍早之前那般自信從容應對,反而躲避點滿,舍棄一切隻求逃命。
甚至中途幾次餘荼抓到她時,她都自斷尾巴逃跑。
扭斷了手臂,踹碎了腿骨,甚至被劃開了胸膛。
徐麗麗依舊拖著那副重傷的身軀在拚命逃亡。
追到津門飯店後麵的通風管道時,一群追隨者從角落衝出來,擋在餘荼麵前想要攔住她。
她毫不客氣的一把刀殺開所有礙事的人,但終究被拖累了速度。
一秒之差,徐麗麗就這麽消失在餘荼眼前。
“本以為是多有骨氣的東西,沒想到,也不過如此。”
餘荼冷冷一笑:“不過她就算跑了,也已經重傷,想要恢複巔峰狀態最起碼要幾個月。想從我這裏全須全尾離開?做夢。”
“趁她病,要她命。”
餘荼聯係陳默:“全城狙擊——隻要捕捉到徐麗麗及其追隨者,不需命令就可以直接開火。第一優先級,徐麗麗。”
陳默無聲無息的從百米開外的建築樓頂起身,收拾好自己的狙擊設備,背著大狙沉穩下樓。
他沒有說話。但他的槍會代替他回應。
“宴會廳的汙染物已經大致處理妥當。”
商南明:“不會有專員來收拾尾巴,所以我做了一些處理。”
餘荼聞言低頭看去。
商南明的手指被割破,鮮血順著他的指尖滴落。
在那滴血附近的所有地麵,原本遍布著的黑色粘稠液體,竟然像是在畏懼那滴血一樣,慢慢,慢慢的向後退去。
形成一片真空地帶。
並且還在逐漸擴張,向更廣闊的麵積進發,直到布滿整個宴會廳。
汙染係數在快速下降,目標為零。
餘荼挑眉,笑眯眯道:“不管看幾次,都覺得很神奇。”
“商長官,沒想過要把你的特殊體質說出去嗎?”
商南明平靜看向她:“上一次在A級汙染案件中,我說的很清楚——你敢泄密,我便殺了你。”
餘荼聳了聳肩,轉身時被撕碎的裙擺旋轉如盛開的花,隻有豔麗,不見狼狽。
“你是長官,你說了算。”
“等等。”
商南明眼眸中醞釀著風暴:“祈行夜,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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