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一旦劃傷屍體的皮膚,就會有液體從裏麵滲漏出來,會將所接觸到的所有活物迅速腐蝕成骸骨,像傳說中的化屍水。
最先找到屍體的獵犬不小心劃破屍體,哀鳴著死亡,在李行和另一個朋友眼前活生生化成一灘血水粘液。
李行驚呆了。
隨即他興奮的認為這是另外一場有趣的遊戲,刺激的活動可以帶來足夠的腎上腺素,刺激已經無聊的大腦恢複快樂。
他用隨手找到的瓶子小心裝滿了從屍體裏擠出來的液體,帶回城裏家中。
而剩下的那具屍體,他並沒有理會。
“我又不認識他,和我又沒有關係,我為什麽要管他?”
李行瞄著祈行夜的臉色,小心翼翼:“不過我開車走的時候,還有幾個人留在那,你可以問他們。”
祈行夜皺眉:“地址給我。”
“還有你那些朋友的電話。”
李行想要交待,但奈何他死活想不起來。
“真的不騙你!那些沒用的東西我為什麽要記住啊,反正有其他人為我服務,他們記住不就行了嗎?”
李行欲哭無淚,可不管他怎麽努力,被紙醉金迷毀掉的大腦都是一團漿糊,根本想不起來丁點東西。
他一天趕幾場狂歡聚會,這輪喝完喝下輪。人會記得自己吃了多少粒米嗎?他又怎麽會記得那些玩膩了的別墅都在哪?!
回應他的,是祈行夜手掌緊握成拳的不小心貼貼:“誒呀,手怎麽自己動了呢?李公子你怎麽又吐血了?嘶又動了,好苦惱哦,怎麽停不下來……李公子你昏過去了嗎?沒事我會還你清醒拳,你這種情況多半是廢了,不過揍一頓就好了。”
任由李行哭爹喊娘,卻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小路上兩輛車形成天然的遮擋物,成了無人可見的好場所。
商南明抬頭望天。
沒看見,就等於不存在。
明荔枝嫌棄:“我就說過,李行這人一向不大聰明,沒進化好,都不如大猩猩。”
憑自己實力考進京大的明荔枝,又跟隨了祈行夜這樣的智力怪物,於是天然的認為自己是比較蠢的普通人,自家老板是聰明的標準,同齡人們則都應該是和他差不多的智力情況。
他實在無法理解,為什麽有人會蠢到這種地步——忘記帶腦子生出來了嗎?
趁李行被揍得看不清東西南北,明荔枝還暗搓搓上前踹了一腳。
第一次做“壞事”的乖孩子隨即跑得飛快。
在李行交待的同時,已經有其他調查官和專員在跟進線索,全力尋找另外幾名受害者,以及被隨機注射進液態化汙染粒子的商品,進行回收。
街邊常見的水果蔬菜飲料食物,在人們毫不知情的情況下,被注射了這樣危險的物質。
如果不小心被誰買走,食用或接觸……那是一場公共的大規模災難,足夠掀起恐慌。
可問題在於,李行本來就是隨機投放,又有個漿糊腦子,根本想不起來自己在哪乾了這些事。
這讓搜查回收變得更加艱難。
接到祈行夜電話說明情況時,楓映堂心都涼了。
恰好李氏夫婦打電話到座機線路上等待中,助理詢問時,楓映堂重新掛起笑容:“接進來。”
對麵不等說話,就聽楓映堂笑著問他們:“生活很無聊?喜歡找點樂子?還專門找上調查局——是覺得其他係統機關的權限太低,不夠刺激,是嗎?”
他單手插兜,斜倚在寬大辦公桌前,唇邊笑意發冷:“如果今晚再多死一個,我不吝於將所有罪孽都歸到你們一家人身上。死一個,你們一家就死一輪,怎麽樣?”
“多拜拜虛無縹緲的佛吧。”
“……地藏都不會渡你。”
李氏夫婦驚恐求饒,試圖讓楓映堂放過自己。
但回應他們的,隻有掛斷電話的冰冷聲音。
“副官。”助理等在門口。
楓映堂微微側身看去,沒有開燈的辦公室內,他的神情冰冷,危險莫測。
“行動。”
“我不希望在天亮時,還能看到李氏夫婦高枕無憂。不覺得李氏集團的大樓很醜嗎?敗壞了京城的天際線。”
他輕輕笑了:“太醜了,我不喜歡——我不喜歡,就是所有對李氏集團進行調查的部門,不喜歡。”
雖然是D級影響類案件,但考慮到李行以一己之力提高了整起案件的威脅範圍,安可一組又暫時退出,因此商南明下令,目前所有在調查局總部沒有案件在身的機動1隊調查官,都一並前往支援。
不拘於正式調查官,就連實習生也投放進對汙染商品的搜查中。
一共九位,在京城內李行提到的地方,進行仔細搜查。
唯一好在,因為李行經常在外麵鬼混爛醉如泥,所以李氏夫婦在他身上安了定位。
雖然李行想起來就會關掉定位,但好在他的漿糊腦子一般想不來。
調查官得到了還算完整的定位路線。
即便中間有斷斷續續的空白,但也足夠為萬裏挑一的精英們提供有力線索,指向最有可能的位置,讓搜查進度快速推進。
“派去的實習生回報,李行的別墅裏,找到了他朋友的屍體。”
商南明放下電話,淡淡道:“死透了,已經成為汙染物,由調查局進行拘束處理。”
嚴格來說,那並不是李行的朋友,隻是湊在他身邊蹭卡吃喝派對的小弟,在李行眼裏,和自己養的狗差不多。
實習調查官突入別墅後,就在遊泳池裏發現了沉在水下的骸骨。
那位朋友半邊身體都被液態化汙染粒子腐蝕,一半還有皮肉,一半卻連陰森骸骨都已經被腐蝕坍塌,像任由揉捏的橡皮泥。
溫水中泡了半天,被汙染後的屍體已經開始腐爛,熱氣騰騰的水麵漂浮白霧,從水底升騰的腐蝕白煙化作氣泡在水麵翻滾。
化開在遊泳池裏,變成一池人肉湯。
朋友死不瞑目,隻剩一半的臉上殘留著驚恐和不可置信,眼球瞪得老大,在水底隨水流飄蕩起伏,厲鬼般可怖。
不小心和水下屍骸對視的實習調查官嚇了一大跳。
旁邊專員卻頭疼:“挑個好地方死啊,就不能找個箱子嗎?死水裏——害人害己,死了都這麽麻煩。”
遊泳池配備的換水係統六小時全部更換一次整池水,進入下水係統,並入街區網絡下水管道,再匯入主乾道。
而朋友化成熱氣騰騰的人肉湯,讓整碗湯都被汙染,一部分被重新下水道,範圍被擴大到令人頭疼的地步。
專員揉著太陽穴轉身,唉聲歎氣開始加班。
很快,整片街區都在深夜接到了搶修下水係統的通知。
專員嘟囔:“萬幸沒死在海裏……”
但李行交待中的其他幾個受害者,還沒有被完全找到。
按照他所說,兩瓶液體是在從小巷中穿行時潑出去的,可能有一個老不死的,一個女的,一個小孩。
李行隻欣賞了一下當時的慘狀和哀嚎,就騎車走了,根本沒有過多記憶那幾個人的情況。
祈行夜額角青筋迸起,怒極反笑:“我能殺了他嗎?”
他向商南明保證:“放心,身為偵探,我可以做到完美殺人,保證不留半點破綻在外。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商南明笑了下:“看來讓你進入調查局,是一個正確的決定,最起碼避免了在社會新聞裏看見你。”
祈行夜是守規則的人,從他就算委托人死亡都會完成案件就知道。但他遵守的並不是公序良俗和法律道德,他守的,是他自己的規則。當他認為有必要,殺人也無所謂。
不過……
“交給我。”
商南明平靜承諾:“放心,他不會比死更輕鬆。”
李行驚恐縮成一團,眼睜睜看著兩人當著他的麵,討論他的結局。
他滿臉淚痕狼狽,哭著想要求饒:“我知道錯了,真的,你們放過我這次我一定做個改過自新,再給我一次機會……”
“從你人生裏導致的第一起死亡開始,你就已經失去了機會。你殺人,於是人殺你。”
祈行夜居高臨下,冰冷側眸:“你想要機會?但已經死亡的人,再也不會有機會了。他們沒有你那樣的父母,不過沒關係,我來做他們的‘父母’。”
已經被確定的兩位受害者,身份已經由分析部發了過來。
流浪漢在幾十年前,也曾是京城大學的學生。
物理係。大二那年,他瘋了,從此不知所蹤,再沒有人看見過他。
沒想到幾十年來,他一直都在京城大學旁邊流浪,以撿垃圾為生。
他用自己的命,換了另一個年輕學生的人生延續。
而下半身不得不截肢保命的青年,則是個上班族,朝八晚十努力掙錢,想要給自己和青梅竹馬的愛人拚搏出一個溫暖的小家。
毀於一旦。
曆經數小時,幾位醫療官終於結束這場複雜手術,一身大汗的鬆了口氣。
青年依舊在麻醉中沒有蘇醒,睡得香甜。他雖然保住命,但餘生都要定期接受治療,壓製為了清理他體內的汙染粒子而造成的排斥反應,更從此重度殘疾,隻剩腰部以上。隻要活一天,就是痛苦。
醫療官難過:“他醒了之後知道自己的狀況,不知道能不能接受,唉。”
專員搖頭苦笑,喉嚨酸澀難言:“我必須要給流浪漢的父母打電話,告知他們兒子的死訊。老兩口等了一輩子不敢咽氣,就為了等兒子回家……但我連一具屍骨,都不能還給他們,落葉歸根。”
同樣艱難的,是對青年的愛人開口,告知青年如今的情況。
不可置信的質問後緊接著的,就是撕心裂肺的哭嚎。
專員站在門外,垂頭看腳邊從門內傾灑出來的溫暖燈光,濕了眼眶:“抱歉…………”
唯一還算好消息的,就是安可平安無事。
正如商南明所預料的,三層防護服嚴密保護住了安可的重要器官,沒有讓他遭受致命性創傷。
雖然肋骨及四肢在內大大小小十餘處骨折,滿身擦傷創口,但在搭檔胡未辛的緊急搶救並送醫後,安可並無性命之憂。
化驗科的人建議安可臥床休息三個月,安可立刻跳下手術台向他們展示肌肉。
“看!我好好的,不需要休息。”
安可笑得沒心沒肺:“給我拐杖就行。我們出外勤的不像你們搞技術的,都比較糙,扛得住。”
胡未辛眉頭直跳,一把將他按回行軍床:“躺著!我扛。”
安可瞬間乖得像兔子:“哦Q皿Q”
嗚嗚嗚!
商南明平靜聽著各方回報,神情平靜:“好。精力繼續放在對被汙染商品的追查上,另外幾個受害人,由我來負責。”
抖出所有信息後的李行失去價值,被商南明扔給楓映堂,繼續為了李氏集團的事壓榨李行的另一重價值。
祈行夜在得知安可和青年的命都保住了之後,也稍稍放下心。
他重新笑了起來:“安可活蹦亂跳和上岸活魚一樣,估計明天就又是一條好漢。”
至於青年……
祈行夜歎了口氣:“隻要在世上,他還有掛心的人,有足夠多被他愛著的人還在,他還被需要,他就能為了所愛之人撐下去。再痛苦,隻要有一線機會,就會抓住。”
當他墜落,愛意會編織成網,阻止他的下墜。
商南明平靜問:“這麽樂觀?”
祈行夜笑了:“商大官人,不要低估了生命的堅韌。活下去的條件由我們來創造,剩下的,交給生命。”
那眼眸中的光亮太璀璨,讓商南明一時愣了下,隨即輕笑。
“嗯。”
“因為是你說的,所以,我相信。”
被撞得報廢的車輛被扔在原地,移交給專員處理。
從跑車中被搜查出來的剩下六瓶液體,則被移交給了化驗科。
化驗人員從祈行夜手裏接過那箱玻璃瓶時,興奮得鼻子都張大了卻不敢呼吸,唯恐自己一吹氣就把瓶子吹跑了。
他們小心翼翼的將玻璃瓶轉移到他們帶來的特製手提箱內,抑製不住的激動,堪比尋常人中了一億彩票。
還有和祈行夜有過一麵之緣的化驗人員,拽住祈行夜的手臂興奮的向他展望自己的研究未來,語速極快且喋喋不休,人都快激動得昏過去了。
祈行夜瘋狂掐人中:“嘶!大哥你撐住!三分鍾沒研究過了是嗎?很快就有材料可以研究了,你可別死我懷裏!”
化驗人員:“啊啊啊好快樂啊哈哈哈!我是小蝴蝶我要飛了——”
祈行夜:“…………”
專員:“……不是很懂你們搞研究的。”
祈行夜將空拘束箱拎在手裏,和商南明並肩向最有可能是受害人所在地的方向走去。
論起對京大附近一片街區的小巷,在場沒有人比祈行夜更了解,他是最好的向導。
明荔枝也時不時插話,根據李行的描述提出自己的意見。
李行在騎行中,有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有定位信息,隻能提供一個模糊的方向。
不過這難不倒祈行夜。
單是小巷和雜物,再加上進入小巷之前經過了很長一段的商業街區這條信息,就足夠為他們劃分出大致範圍,縮小了需要搜查的麵積。
“就是李行的想法難猜了點。”
祈行夜嫌棄:“誰會和傻子共用一個視角啊?”
明荔枝心有戚戚點頭:“我之前還以為李行是在裝傻,還覺得這人演技也太好了,演傻子這麽像,比頂級演員都強。現在我明白了,他是真傻,比別人少個器官的那種傻。”
好在隨機傷害事件發生時,已經是深夜,路上沒有那麽多行人,避免了更大規模的傷害。
也讓祈行夜稍稍放下心,不必擔心汙染現場被誰誤闖出事。
“最好在天亮前解決。”
商南明看了眼手表:“一旦人多起來,事情會變得更複雜。”
祈行夜點頭。
他在商業街區儘頭的岔路停住腳步,看向自己眼前延伸向黑暗的七八條巷口方向,沉吟思考。
下午時那幾名受害者被李行潑濺,但一直沒有相關報告。
沒有路過的目擊者。事發地點足夠偏僻,可以讓十幾個小時內都無人經過,但又讓李行可以騎車通過。
不是死胡同,但行人很少。
“那條胡同的後半段,今年夏天暴雨時被衝塌了,劃進危房,一直在修。居民也被暫時安置在別處了,沒人住。”
明荔枝忽然福至心靈般了悟:“是那條巷子吧!”
祈行夜眼睛瞬間亮了,他豎起大拇指,不吝嗇自己的肯定:“荔枝真棒,世界第二!”
明荔枝:“哦哦哦!誰是第一?”
“我。”嘿嘿嘿~
“…………”
小巷裏沒有路燈,很難看清腳下複雜的路況。
祈行夜卻像是本就生活在黑暗裏的動物,悄無聲息的敏銳,幾次拽過商南明避免了他在昏暗中撞到雜物。
商南明活了二十八年,第一次被其他人保護,就是祈行夜。
距離太近,他皺眉想要拉開,卻被祈行夜又拽回來,不由分說扣緊手臂。
“你往那邊走乾什麽?”
祈行夜納悶:“你是有什麽撞電線杆的愛好嗎?”
商南明:“我有保持社交距離的愛好。”
祈行夜:“?”
他一頭霧水,不知道商南明為什麽忽然抗拒,但他不會放過調戲商南明的絕佳機會。
“商大官人害羞了?”
祈行夜笑嘻嘻的湊上去,墊腳時自然而然環住商南明的肩膀:“怎麽,突然發現愛上我了?沒關係,我這麽優秀,你愛上我也是正常的。大膽說出來!我愛聽。”
商南明微微垂下眼睫,便撞入那片夜空般寬闊神秘的眼眸。
閃爍著無數璀璨星光。
他緩緩伸手,蓋住了祈行夜的眼睛。
祈行夜:“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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