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搭檔是調查官最重要的夥伴,也是汙染案件中的最小行動單位。”
安可邊引導祈行夜走入設施隱蔽的調查局大樓,邊介紹有關調查官的事情。
嚴格來說,調查局是一個完全不存在的組織。
從來沒有人能保留它的照片音頻,或是向外界透露星點消息,屬於最高保密級別單位。
一如它所秉持的原則,於緘默中行動。低調,隱秘,融身黑暗。
作為總部的大樓,更是安保嚴密。
它不在地麵上。
而在地下八百米。
以地麵上的廢車場作為掩護,以荒蕪農家樂作為入口,遠在京郊,所有人視線之外。
農家樂門口的老大爺抱著貓,悠閒坐在小馬紮上曬太陽。
安可向大爺點頭致意,指著祈行夜:“商南明長官特殊招聘人員,顧問偵探祈行夜,隸屬機動1隊,已經取得正式聘書。”
巨大一團的橘貓懶洋洋打了個哈欠,瞥了祈行夜一眼,抖了抖渾身光澤油亮的毛,又躺了回去。
大爺慈眉善目,沒有反應。
祈行夜:“……?”
走進農家樂好遠,他還滿頭問號,頻頻回首震驚:“這就是傳說中安保嚴密的調查局……的安保?”
安可:“沒聽說過掃地僧嗎?”
祈行夜立刻眉目祥和:“……好,合理了起來。”
安可“噗”的笑了:“其實安保不是大爺,看見那貓了嗎?那是我們調查局的貓門衛,第一道防線。如果閒雜人士硬闖,他可以最快通知後續隊伍。而且,多具有迷惑性啊,誰會懷疑大爺呢?”
“大爺十幾年前也是調查官,在影響案中被汙染時剛好貓路過,另一生物分攤汙染係數,大爺撿回一條命,但也和貓綁定,形影不離,意識在貓身上。調查局本來想讓大爺退休養老,大爺說在哪曬太陽都一樣,不如來看門。”
祈行夜的表情太過震驚。
安可撓了撓頭:“按照你們玄學裏的說法,也可以理解為靈魂互換?”
祈行夜:“臥槽,帥!”
明荔枝:“嘶!這裏也鬨鬼?!”
他欲哭無淚:“我這輩子兼職就逃不開鬨鬼了是嗎?”
安可:“就你們偵探社那個鬨鬼頻率,你老板都能把汙染物當鬼揍,你竟然還沒習慣嗎?”
一行人繞到山下,走進偽裝成防空洞的巨大山洞。
山體內部的陰冷撲麵而來,凍得祈行夜一哆嗦,他仰頭向上看去,心中無限感歎。
山洞的內部,以屯兵所來稱呼更加準確。
足有幾十米的挑高,石壁布滿管線,紅綠燈光如呼吸交替閃爍。即便不見人,但也猜得到,監控密布,屏幕後有隊伍全副武裝,時刻待命。
山洞如迷宮,繞過十幾道防衝撞彎之後,終於看到重兵把守的大門。
有士兵持.槍小跑著過來,向安可敬了個禮。
安可回禮,將自己的證件遞過去,同時再一次介紹祈行夜的身份。
祈行夜雖有聘書,但還沒有在總部內完成正式認證,因此全程都刷的是安可的身份信息,又被禮貌請到一旁做人體信息采集。
不僅是麵部信息和指紋,視網膜,步態,骨骼,動作特征,足音,聲紋……完全的個體差異記錄,確保在環境事態最糟糕的情況下,也可以辨認出祈行夜此人。
完成數道驗證後,祈行夜等人才被放行,大門後,是通往地下八百米的斜梯。
既可以緩解人在快速高度氣壓變化時的不適感,也是另一重安全保障,確保就算有敵人衝到這一關卡,地下也有足夠的反應時間,無法對地下建築造成直接打擊。
安可向把守的士兵回禮,電梯門緩緩封閉,開始啟動。
“你們每次上班都這麽麻煩嗎?”
祈行夜震驚:“萬一起晚了,那就不能爭分奪秒踩線打卡了?”
安可笑道:“調查官不需要每日打卡,更多時間都在跑任務。隻有了結一樁案件,或裝備補給見底,才會回總部述職或補充備品。實習期在總部時間還多一點,能獨當一麵之後,案件忙得恨不得從別人那搶時間,哪有那麽多時間回來?”
“像商長官,晉南隊長他們這些級別權限高的,還需要述職開會,回來得勤些。像我?”
安可聳肩:“我上次回總部,還是領夏季製服。”
“總部常駐的也隻有那幾個部門,比如情報分析部,技術支持部,局長小組,還有一部分科研院駐紮組。但那些搞技術的,他們都有宿舍,平常都住在地下,隻有休假時才會上來,享受正常生活,和家人團聚。類似於學生寒暑假吧,隻不過假期更短。”
安可指了指腳下的電梯:“調查局的關鍵信息,必須儘可能隔絕汙染粒子的入侵。地下八百米,就可以將汙染粒子的影響降低千萬倍,調查局的選址和修建,可以確保近乎百分百獨立運行,任何縫隙都無法進入調查局。”
“所以那些技術人員,也是儘可能不頻繁外出。非必要不進行人員流動,這樣也讓汙染無機可乘。”
祈行夜忽然很好奇:“那你這幾個月都在出任務?多少案件?”
安可仰頭回憶:“唔……我和我搭檔獨立處理了三起D級影響類案件,一起E級侵入案,一起E級變化案。然後就是祈偵探你看到的這兩起,跟隨隊伍統一行動。我和我搭檔連軸轉,從過完年後,一直忙到現在。”
祈行夜人都木了:“你們的日常這麽社畜?”
安可哈哈大笑:“我們也是人嘛,和外麵社會上的人們沒什麽不同,就是工作特殊了一點而已。隻要不是富二代,大家不都是差不多的人生?”
明荔枝默默抱緊懷中行李袋:我覺得你在內涵我,但我沒有證據……
安可無奈攤手:“不過也是沒辦法,案子太多了,調查官永遠不夠用,能獨立外出處理案件的正式調查官,國內全部加起來也就不到兩千人,還要刨除受傷養病的。總不能讓那些還沒成長起來的上戰場送死吧?正式調查官,既是肯定和榮耀,也是壓力和責任。”
他解釋道:“處理汙染案件的最小單位是組,也就是你和你搭檔兩個人,一般C類及以下的案件,都由小組處理,畢竟級別越低的案件數量越多,像金字塔結構,A級案件至今隻有六起,E級卻幾萬起,螞蟻多了也讓人頭疼啊。”
“而C級開始,會由總部各個機動隊的長官決定,是由小隊行動,還是幾個組共同處理。至於祈偵探你經曆過的案件,這種由商長官直接帶領機動隊,大規模處理的,很少見。”
“但是,A級一旦出現,就意味著千萬人以上的影響級別,堪稱災難。尤其是汙染類案件。”
他羨慕的看向祈行夜:“聽說你的搭檔是商長官?這也太幸福了吧。商長官從來都獨來獨往沒有搭檔,頂多帶上楓副官。我們一直慣性以為,長官們就應該是單獨的,沒想到……那豈不是以後你和商長官就可以天天在一起了?”
祈行夜驕傲挺胸,美滋滋:“畢竟我這麽優秀嘛!商南明選我,說明他眼光好。”
與安可的聊天,也讓電梯運行的時間沒那麽枯燥。
電梯停頓,機械女聲溫柔提示,隨即電梯大門緩緩打開。
地下八百米。
銀光閃爍。
祈行夜緩緩睜大了眼眸,為眼前景象震撼。
全金屬骨架的穹頂大廳銀白明亮,徽標高懸,“國土安全與異常事件調查局”幾個大字撲麵而來的氣勢磅礴,莊嚴肅穆。
一整隊人全副武裝守在電梯正對麵,他們全身籠罩於黑色,身穿黑色作戰服,腳蹬戰靴,眼睛都被戰術眼鏡遮擋。手中武器始終朝向電梯,任何入侵者都被毫不留情的剿滅。
安可和其中一人似乎關係不錯,小頻率擺手:“哥們兒你輪崗到守衛了?等你晚上輪班了一起吃飯啊?”
那人微不可察的點頭。
安可興高采烈。
見祈行夜眼神好奇,安可小聲解釋:“他是我在調查學院的同期,我們都是第十期的學員。”
他聳聳肩,感慨道:“調查學院每期能順利畢業的就那麽幾個,誰都認識誰,一起扛過槍挨過揍交情比金子還真。再說我們這工作特殊性,想和外部人交朋友也不太現實。”
祈行夜:“……辛苦了。”
安可帶著祈行夜穿過穹頂大廳,漸漸的,周圍人多了起來。
有穿製服的調查官,有白大褂的技術人員,他們或步履匆匆,或三三兩兩交談爭論。如果忽略他們的身份和調查局的特殊性,和尋常的科研所上班也沒什麽不同。
“這邊。”
安可將祈行夜引向後勤部:“你的身份卡需要在這裏激活,他們會把你的身份信息錄入調查局係統,從此你就是正式一員了,可以獲取設備和補給,也可以查閱權限對應的信息。”
笑容清爽的後勤人員從祈行夜手裏接過聘書,確認真偽,慣例問過一係列基礎問題後,就開始在電腦上操作,同時向機動1隊長官辦公室和局長助理組辦公室打電話確認。
“顧問偵探?”
後勤人員抱歉道:“我還是第一次聽說這個職位,您稍等,我需要確認後再從上級辦公室獲取權限。”
出於安全考慮,程序繁瑣又漫長。
祈行夜百無聊賴的撐著臉,和明荔枝在長椅上等待。
安可則興奮的找他的熟人們打招呼去了,活像多年沒回家的孩子,一定要和所有人說兩句話才行。
熟悉的身影忽然出現在視野內。
祈行夜忽然來了興致。
“你好,我來更換破損終端,申請昨天已經提交通過了……”
郝仁還沒和後勤的人說完話,就猛地聽到誰興奮的大聲喊了自己一聲。
“郝仁!”
在安靜且所有人默契低聲交談的環境中,如此顯眼。
刹那間,周圍經過的人全都駐足轉頭,向這邊看來,好奇的視線集中在郝仁一人身上。
郝仁:“……?”
他心中升起不好的預感,連忙向旁看去。
……果然。
祈行夜正呲牙笑著,興奮向他招手,就差身後一根尾巴了。
完全沒有意識到他有多引人注目。
郝仁立刻昏厥過去的心都有了——什麽叫當眾社死啊!
他連忙快步走向祈行夜,將其拽到一邊,拚命讓他小點聲:“不過,你怎麽會在總部?”
郝仁皺眉,隨即驚愕:“該不會……商長官這麽迅速?正式調查官?”
祈行夜搖頭:“偵探顧問。”
郝仁:行,商長官真是硬生生創造了個新崗位出來,也要讓祈行夜進調查局。這是他沒想到的。
他狐疑的上下打量祈行夜,試圖搞清楚到底是哪一點引起了商長官的注意。
“竟然是今天報到嗎。”
郝仁笑起來也有咬牙切齒的意味:“早知道我明天回來了。”
案件結束後,各個小隊長都回到總部匯報。晉南和商南明一起回來的,郝仁單獨,也就沒來得及從晉南那得知祈行夜的事。
他雖然相信商長官,但也沒料到會這麽快,雷厲風行到完全打破常規。
後勤人員恰好核對好了祈行夜的就任命令,笑著請他過來錄入個人信息,並將身份卡等一應準備好。做完這最後一道核驗,等待商南明審批通過後,祈行夜就算正式入職調查局。
醫療官也拎著箱子過來,準備為祈行夜抽血。
調查官是危險職業,即便沒有被汙染,也極大概率會在任務中受傷,因此每一位外勤人員都有個人血庫,以備不時之需,個體輸血確保無排異反應。
同時,也可以從化驗中確認過敏等醫療信息,確保一旦意外發生,調查官可以得到最好的救治。
郝仁不經意問後勤人員:“他是初級權限吧?能出外勤嗎?”
後勤人員:“祈行夜顧問偵探的權限僅次於特殊長官商南明長官,後續如長官會議通過,可以得到與商長官同樣級別的權限。”
郝仁:“!!!”
“那不就是副官權限了?!”
他差點沒繃住,失聲道:“怎麽這麽高?”
後勤人員遲疑:“搭檔同組別權限共享協議就是這麽規定的。郝仁隊長,有什麽問題嗎?”
郝仁一悚,向祈行夜看去時對方笑眯眯向他揮手打招呼,像是早就料到他會有這種反應。
他沉默了一瞬,連開口都艱難:“所以,祈行夜是,商長官的搭檔?”
這算什麽,機動1隊從此有了娘?
難得消息滯後一步的郝仁震驚了,在原地呆愣半晌才找回自己的神智,險些連自己是來做什麽的都忘了,還是後勤人員叫住他,將新裝備盒子交給他,他才機械道謝,離開時差點順拐。
“好隊長,你晚上有時間沒?我們晚上吃飯啊?”
祈行夜過分熱情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我還不熟悉總部呢,我們關係這麽好,你不打算帶我去食堂之類的逛一圈?”
郝仁加快步速,身影飛快消失在轉角後。
祈行夜挑眉,笑容逐漸回落,托腮笑眯眯,又和旁邊的醫療官聊了起來,嘴巴就沒有閒暇的時候。
但郝仁走出去一段距離後,忽然覺得哪裏不太對,逐漸慢下腳步,後知後覺的轉身向後看去。
跟在祈行夜身邊的那年輕人,是不是有點眼熟?在哪見過嗎?
他絞儘腦汁,卻死活想不起來。
晉南走過來時,看到的就是郝仁站在牆角左搖右晃的模樣。
晉南:“?乾什麽呢?”
他納悶:“工作太多,終於累瘋了?”
郝仁回神,咬牙切齒:“晉南你太不夠義氣!竟然不告訴我祈行夜的事。”
和對祈行夜改觀的羅溟,好脾氣老實的晉南不同,郝仁一點也不想沾祈行夜的事,尤其是知道了祈行夜是商南明搭檔的事之後。
出於同類的嗅覺,郝仁隱隱覺得,總是笑嘻嘻看上去熱情又真誠的祈行夜,表麵有多陽光,實際就有多危險。
天生的狩獵者。
注定會成為調查官的天賦型人物。
但越出眾,就越會招惹視線和危險。
郝仁隻想木藏於林,細水長流做他的工作。而想要維持歲月靜好的生活方式,最重要的就是遠離風暴眼。
晉南不理解:“祈行夜怎麽了嗎?”
“聘書的事,我也是昨天才恰巧在現場看見的。”
雖然不理解同僚,但他還是誠懇道歉,表示下次一定及時告知。
郝仁:“還有下次???”
很快,機動1隊的無線頻道裏,就飄滿了有關祈行夜的話題。
祈行夜作為顧問偵探正式入職調查局的消息還不夠轟動,他被商南明選定成為搭檔的事更是一顆炸.彈,炸得所有人暈暈乎乎,完全出乎意料。
不論是在總部的還是在外出任務的,見沒見過祈行夜的,一時間都對他充滿好奇。
尤其是那些沒接觸過祈行夜的,更是不可置信,不相信一個插班的空降兵竟然一來就起點這麽高,疑惑質問到底憑什麽。
[我理解,就是注定單身一輩子的爹突然新娶了媳婦,憑空多出個娘的感覺。]
[機動1隊一直都是幾個隊裏的精英加強大隊,那個叫祈行夜的一來就進了1隊,那我之前十年的努力算什麽?]
[等等,祈行夜的檔案全封了?我權限不夠,無法查閱?]
晉南皺眉,趕緊自己試了下。
終端上是鮮紅的警告,冰冷提示所有對祈行夜檔案的查閱都將被記錄,並向上匯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