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勢對祈行夜二人來說,算不上好。
深陷巢穴,包圍圈和二重世界層層包裹的最中央,完全隔絕外界,在暫時為他們爭取了時間防止汙染擴散的同時,也讓他們變成孤島。
這是一次沒有增援的行動,孤軍奮戰,沒有退路。
祈行夜身上還帶著晉南裝備給他的常規裝備,在確認了他們所身處的地點之後,兩人快速清點了各自殘餘的物資。
商南明的特製武器消耗嚴重,熱武器近乎見底,隻剩最後三發子彈。好在冷兵器充足,讓祈行夜大開眼界。
為了讓調查官彈儘糧絕也仍有一戰之力,科研院煞費苦心,在製服裏藏滿了各式冷兵器。
“怪不得你們製服重的要死還好看。能給我來一身嗎?商大官人。”
祈行夜羨慕的伸手去摸製服,剛觸碰商南明腰腹就被敏銳一把抓住手腕。
調查官的警覺在危機四伏中提升到最高,任何靠近都會迎來無差別反擊。
商南明瞥了祈行夜一眼,隨即鬆開:“祈行夜偵探,你擁有的隻是臨時權限,隻限這一次。汙染案結束,你結案,我們就不會再見。”
他沒有直接拒絕祈行夜將話說得太僵。
祈行夜笑嘻嘻收回手:“商長官比晉南摳門。”
他的手腕已經淤青,腫起一圈,在冷白膚色襯托下尤為刺眼。
商南明垂眸。
當事人反而毫不在意。
商南明配備的計數器已經在之前爆表損壞,好在晉南配給了祈行夜,他摸索了兩秒就明白如何操作,從生到熟快得令商南明側目。
“這不是民俗學偵探應該會的技能。”
商南明:“祈行夜,這也是你老師教給你的嗎?”
他對祈行夜的警惕,從未下降。
或者說,商南明平等的防備每一個人甚至無機體。從第一眼看到小巷裏無聲矗立於黑暗陰影裏沉默威嚴的長官,祈行夜就很清楚這一點。
“那倒不是,我老師對鬨鬼比較精通,汙染這種新奇玩意兒他還沒看見過。誒?這麽說,倒是有點想給阿偉帶點汙染土特產回去了。”
他頭也沒抬,笑嘻嘻也沒妨礙手下的工作,隻揚手示意了下計汙染計數器背麵的貼紙:“但我會看說明書。”
“商長官不認字的嗎?”
祈行夜笑著輕描淡寫。
四兩撥千斤。
商南明眸光沉了沉,但沒再繼續追問。
當前局勢,就是祈行夜的身份真有問題,隻要不威脅本次汙染案,他就權當不知。
“汙染在上升。”
計數器上的數值緩慢跳動,祈行夜也嚴肅了神情。
醫院外的汙染讀數早已在A級邊緣,醫院內卻是微量上升。
兩人對視,彼此臉上是一致的嚴肅陰沉。
祈行夜的第二次猜測被計數器佐證。
醫院是在汙染源的“胃”裏,因為餘大母親的存在,使得醫院成了包圍圈內整個街區中最特殊的存在。
它不在巢穴或包圍圈,而是在二重世界中,暫時未落向現實。
像黑圓中尚未被占領的白點。
隻是現在,因為汙染源餘大記起了孩子的死,被分割開的兩個開始合並,這個“白點”,也在逐漸被汙染。
“不能讓汙染在醫院裏擴散!汙染物是過去,但醫院裏的人還沒有,他們還是正常的!”
祈行夜迅速反應,衝進了走廊上逐漸驚慌的人群中。
奔跑中,他揚手將誰搭在長椅上的工服快速套在身上,又快速借著旁邊看到的飲水機和牆灰迅速抹上臉,將散落下來的頭發全都揉得亂糟糟又龍上去,沾著灰的雙指順著顴骨太陽穴眼窩抹過,幾下就讓那張俊容瞬間蒼老幾十歲。
小護士正試著向外聯係,在護士站裏急出一身熱汗,卻覺眼前一花,一個身影撐著桌沿飛身躍上,帆布鞋穩穩踩住桌麵。
她愕然仰頭,就見這位工服老師傅恰好回身垂眸看來,麵容雖滄桑衰老,但一雙丹鳳眼卻好看極了,清澈得讓人想到陽光下波光粼粼的海麵。
老師傅還學年輕人衝她眨了下眼,像是在說“我們是默契的同伴,沒錯吧?”
不等
小護士反應過來,對方已經轉身。
“各位!聽我說!”
他氣沉丹田放大音量,磁性聲音洪亮如鍾。
在混亂茫然的走廊上,所有人都下意識看向他,停頓在原地。
祈行夜刻意壓嗓增加年齡感:“不要慌!就是停電啊,你們跑什麽?市政施工挖斷了電纜,現在醫院已經在組織搶修了,半小時左右就能恢複!”
“大家不要亂走,都留在病房該睡覺睡覺,不要出來添亂。”
他還粗聲粗氣的嘟囔了一句:“真會給我們增加工作量,大半夜加班還不給加班費,嘖。”
已經有人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啊師傅,你們加班辛苦了。”
他哼了一聲,做出不耐煩的模樣揮了揮手:“趕緊的,各回各家各找各媽,你們在這妨礙我工作了。”
祈行夜的語氣和形象實在太有說服力,又站在護士站從而借了“官方”的勢。昏暗中乍一看,就是穿著工作服的電工師傅,不耐煩又嫌棄旁人大驚小怪的態度像是工作經驗幾十年,天大的問題上手就能修。
有本事的人嘛,總是有脾氣的。
眾人雖然被“罵”了,但也覺得心安,鬆了口氣也慢悠悠往病房走。
“是吧?就說是停電了。”
“有什麽可慌的,趕緊回去睡覺。”
沒了恐慌情緒後,人群很快疏散開來。別說踩踏事故,因為祈行夜打斷了氣氛醞釀,人們連碰撞都沒來得及發生。
祈行夜麵上輕鬆,心弦卻緊緊繃著。
這些人不是複製品,而是真實醫院裏的生命。當他決定站出來時,這些生命也就成了他的責任,稍有疏忽,就會導致汙染和死亡。比起踩踏和意外,他更在意的是被汙染快速改變的樓體結構。
汙染粒子不可預測,沒有人知道它會使建築產生怎樣的變化,如果樓梯失蹤,或樓層發生錯位,那倉惶逃命的人來不及反應變化,就會一腳踏空死亡,或者被鋼筋紮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