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是出遊的日子。作為橋悅六大才子之一,慕容蒙哲的雅稱是‘花神才子’。春風一撫,百花盛開,香氣苒苒。慕容蒙哲要賞花了。賞花,要觀花之形,別花之香,探花之骨,品花之韻。作為才子,還要留詩於花。慕容家族是橋悅府一侯三族十五家中的‘三族’之一。慕容蒙哲是慕容家族的二房嫡長子,近二十年慕容一族最傑出的年少才俊。要賞花,自然要先有花。慕容蒙哲五歲時作下一詩:“神童願稚筆輕舞字飄香,祝詞遙寄意綿長。爺壽巍峨比山峻,奶慈深似海波長。外公雅韻傳千古,外婆巧手織錦裳。願得庭前花滿徑,賞花同聚樂無疆。”詩句一出,滿堂皆驚。一時有人以為詩句是其他人所作,慕容蒙哲父母讓他寫下給祖父祖母,外婆外公。但是他父母也是異常震驚,一問,慕容蒙哲回答是自己寫作。慕容蒙哲爺爺慕容扶搖抱著慕容蒙哲轉圈道:“天賜我慕容家神童!天賜我慕容扶搖神孫!哲哲居然現在就能寫出詩句來!”差點把自己閃腰。外公張誠大喜,差點笑岔了氣。父母慕容長越、張珺筠連連叫好。雖然知道孩子早慧,但誰能想到居然是個神童?六歲就誦詩!雖然詩句尚且稚嫩,但也是詩,格律能對上。大人們高興了很久,問慕容蒙哲怎寫了這一首詩?他答:“希望有一座花園,能和大家在麵看花。”外公拍案笑言:“寶貝既有此心,你外公便為你建個花苑!”於是,慕容府擴建了一花苑,名叫‘花神苑’,內置百餘種鮮花,占地兩畝。春有牡丹杜鵑,桃櫻杏李;夏有茉莉薔薇,蓮梔曇槿;秋有月季芙蓉,桂菊葵菱;冬有瑞香水仙,梅茶蘭杜。長廊庭院,小橋流水,雕花窗欞,亭台湖山。真絕景也!當然,賞花的最好時節當然在春節,溫度回升,白雪化去,綠意再染,盛開的鮮花品種最多,最是紫嫣紅。現在,慕容蒙哲已經十又有三,從當初的稚嫩兒童長成了翩躚少年。春風輕拂,伴著慕容蒙哲步入花神苑。四周繁花似錦,五顏六色,宛如人間仙境。剛入花神苑大門,便是一片盛開的粉裳牡丹。這些牡丹花朵繁茂華麗,那層層疊疊的花瓣如同仙女的粉色裙擺。每一片都嬌豔欲滴,散發出淡淡的芬芳,讓人陶醉。慕容蒙哲低身細嗅,輕撫。“阿弟,好雅興哦。大詩人要不現在寫幾首詩來?”慕容蒙富,蒙哲的堂哥,微笑著從回廊的另一頭走來。他身著一襲天藍色長袍,腰間係著一條金紋麒麟帶,拿著蘇宮折扇,顯得文質彬彬,但說話間又顯得大大咧咧。“富哥,你怎在那?”慕容蒙哲翻了個白眼。“又想我給你提詩?不可能。”“阿弟,寫一首嘛~”慕容蒙富合上折扇,眯起眼搓了搓手,“賺來的錢你可是占八成。”他朝身後喊了一句:“小李小張,把折扇捧上來。”又說:“並且,這也不是錢不錢的事。幾天前聽說你要來賞花,崔青鵬、盧斐、魯肅陽等等都找我,想要一份你的真跡,瞻仰花神才子的神采。他們都是我的好朋友,我不好推遲。”慕容蒙哲嗤笑一聲:“富哥,你好朋友也太多了些!”慕容蒙富笑眯眯說:“畢竟我要打理家產業,認識的人自然多了些。阿弟想認識一下嗎?擴展一下見識?崔青鵬、盧斐是我上次去汝宏縣認識的,別看汝宏縣是一個縣不是府城,但他二人所在的汝宏崔族、盧族卻是隴南崔氏、盧氏的旁支。以前我還以為隻能在最繁華的地方見到崔盧的人呢!沒想到他們在區區百外的汝宏就有旁支族人!也不知阿弟與那崔盧俊傑相比如何?”“汝宏在你上次去的萍安郡?那有崔盧的旁支?”慕容蒙哲也挺驚訝。慕容家族是橋悅府的‘三族’之一,在橋悅一地也算望族,橋悅又是宿州的三大明珠之一,故而也可以算作宿州的前十氏族。江南富甲天下,宿州卻是江南五洲中最貧弱的一州,在二十六州排名靠後。放眼天下二十五州,不含前十年新征伐西域開拓得到的隆州,慕容家族算不了什。前百都無法擠入。前兩百,允許並列的情況下也勉勉強強。然而崔盧二氏大名鼎鼎,族譜可追溯到三千年前。三千年皇朝換了幾匝,崔盧仍在,可謂天下前十氏族。慕容族不過方興兩百年,是前朝亡時的出現的騰蛇之一,占據了宿州魚昌郡,後降於當今真龍朱氏。於是在朱氏開國時綬丹書鐵券,得以興盛至今。慕容比崔盧,好似天上皎皎明月,比擬溪底溫潤玉石。後者不能說不好,但誰會把兩者放在一起比較呢?明月比玉石,隻能說是玉石太過高攀。慕容蒙哲摸摸下巴,摘下一片花瓣細嗅,目光凝聚,盯著慕容蒙富,正經道:“我比起崔盧俊傑,自然遠遠不如。且不說崔氏最出眾者,單說崔氏崔博俊,宛若神鷹,加冠後從軍,作為斥候,不過五年,數十次屢屢發現西域亂軍蹤跡,斷定走向。每次還能斬殺對方斥候,無傷回歸。二十五即成四品威武將軍。而崔博俊這樣的人,在崔盧中也隻是平泛。我現在隻是曲曲橋悅六大才子之一罷。”“也是,崔盧兩真的強。”慕容蒙富噓了一口氣,走近慕容蒙哲,低聲道:“我聽說皇帝想為太子求娶崔盧兩家的女兒都被拒絕了欸,說是家中女子無福,但誰不知道是崔盧看不上當今太子,無人願嫁。”他擠眉弄眼,嘴張得大大的。“這事早有先例。《千年雅聞》記載崔氏至少拒絕過十七次皇室求婚,加這次倒可以湊齊十八次。”慕容蒙哲現在卻顯得有些淡然,聲音也偏低。“這我是聽說過來的,聽說皇帝覺得自己功績夠大了,新得了隆州,覺得可以直接求取幾個大家族的女兒,去年直接下聖旨要求獻女。飄了啊~沒想到全部都被拒絕了。”“這些與我們何乾?”慕容蒙哲搖搖頭,對後麵的丫鬟道“春伊你過來。”“是。”明媚的春日陽光,照向走來的芳華少女。她穿著一襲淡綠色的輕紗長裙,裙擺輕盈飄逸,隨著步伐輕輕擺動,宛如一朵初綻的綠牡丹。裙子的麵料選用的是上等的絲綢,觸感絲滑,光澤柔和,與膚色相映成趣,更顯得肌膚如玉,溫婉可人。上衣是一件淺粉色的對襟襦衫,領口和袖口都繡著精致的牡丹花紋,花瓣層層疊疊,栩栩如生,仿佛能夠聞到那淡淡的花香。襦衫的腰間係著一條同色係的絲帶,打成了一個漂亮的蝴蝶結,既增添了整體的層次感,又顯得俏皮可愛。頭上挽著一個簡單的發髻,插著一支白玉簪子,簪子頂端鑲嵌著一顆小巧的珍珠,在陽光下閃閃發光。耳畔掛著一對珍珠耳環,隨著她的動作輕輕搖曳,發出悅耳的聲響。她還在雙唇上點了一抹桃粉色的唇膏,顯得氣色紅潤,更增添了幾分明媚。“你把這花瓣收起來。留做鮮花餅吃。”慕容蒙哲把花瓣遞給春伊。接過花瓣的雙手纖細修長,指甲修剪得整整齊齊,塗著淡淡的粉色指甲油。往上看,手腕上戴著一隻翡翠手鐲,碧綠通透,與整體裝扮相得益彰。春伊把花瓣放入懷抱著的景秀天藍碧綠多膽瓷中一個內膽中。“吃有公子香味的鮮花餅了~”春伊眼神帶著一點小雀躍,吐了吐舌。慕容蒙哲不免失笑。“我哪有什香味?”“公子是花神,自然天生帶有香味。”春伊翹起嘴唇,“公子最香了!”。更大的笑攀上了慕容蒙哲的臉頰,酒窩自然綻放。“再貧嘴就讓張姨打你屁股!”“公子不要啊~”春伊露出一個委屈的小眼神,幾步快走躲到春鈴旁,衝慕容蒙哲露出一個鬼臉。“阿弟,除了崔青鵬、盧斐他們,雅淑妹妹、虞曉妹妹、蕭鳳妹妹等等也都找我,想要一份你的真跡,得到花神的祝福。我又不好推遲,你說。”慕容蒙富笑嘻嘻地說,又搓了搓手。慕容蒙哲搖搖頭,“不是我不想給妹妹們,而是詩句,不是想寫就能寫的。要時、運、心靈、景色皆到位才行。不是好詩,我又不忍寫給妹妹們。”摸摸下巴,低聲說道:“不然,你這蘇宮折扇,買來要二兩八錢銀子,你一賣又要十二兩八錢銀子,不地道。”蘇宮折扇,流傳至蘇州前朝製扇名家蘇瓏舒,他本是蘇家大族嫡子,卻不好詩書,反而愛上了手工製作。一時傳為笑柄,即使父母笞杖、跪祠堂也不悔改,隻得隨他去了。沒想到他專研技藝,改革創新,在原來的蘇家一個鋪子的製扇技術上推陳出新,在利用紅木等貴重木料情況下,做出了比市場上所有折扇都更加精美耐用的折扇。蘇瓏舒製作的折扇甚至上達天聽,被納為貢品。當時他親手製作的折扇,有時一扇價格高達百兩。他仙逝後留下的製扇產業,被叫說“蘇宮折扇”。價格沒有之前高,也仍然維持在二三兩銀子一扇左右。“弟弟你可是橋悅才子,以後說不定青史留名。到時候你的扇子可以當作傳家寶了。更別說阿弟你的詩句,名動天下。要我說,要不是阿弟你太謙虛,說橋悅除了你,還有其他才子不在你之下,不然哪來的六大才子?應該是橋悅唯一才子!其他五位才子蹭了你的光。”慕容蒙富不以為意地說。然後他笑嘻嘻,又搓了搓手:“阿弟你多寫幾首詩?哪還有其他人能和你並列橋悅才子?也就是阿弟你寫詩不多,年紀又小。有些小人說你是湊巧,每首詩都寫了好久才寫的好。阿弟你不多寫幾首?彰顯一下實力?”慕容蒙哲搖搖頭:“也許他們說的是真的?阿弟其實真的愚拙,寫不出來。”他說:“既然是雅淑妹妹她們想要,那我隻好寫一些了。拿扇來!”“富哥就知道阿弟最好了。”慕容蒙富興奮地搓了搓手,“兔林,拿牡丹扇和墨水來。”“好。”聲音清脆悅耳,就像山澗中流淌的溪水一般悅耳動聽。兔林是個十二三歲的少年,身穿一件乾淨整潔的灰色短衫,袖口處微微卷起,露出麵白色的襯,顯得既精神又利落。腰間係著一條藍色的布帶,上麵掛著幾個小巧的鈴鐺,隨著他的走動輕輕搖曳,發出悅耳的聲響。頭發被梳成一個整齊的發髻,用一根紅色的發帶綁住,增添了幾分俏皮與活潑。兔林把扇子從小李那捧給慕容蒙哲。他看向慕容蒙哲的眼睛閃爍著好奇與機靈的光芒。每當他眨巴著眼睛,那長長的睫毛就像蝴蝶的翅膀一樣輕輕顫動,讓人忍不住想要去觸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