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乾就乾。
顧磊磊昂首挺胸,走到馬車前的橫板上坐下,無比嫻熟地握住了馬車的韁繩。
在經曆了短時間內的大量重複練習之後,馬車近乎變成了顧磊磊的一部分,和她連接在了一起。
主持人抑揚頓挫的介紹聲在觀眾席和賽道上回蕩起來。
“本次比賽的路線是……”
立體且帶有時間戳的路線圖在空氣中若隱若現。
分不清是幻覺,還是經驗累加的結果。
主持人大聲地介紹了比賽的規則——
聽了太多次,顧磊磊已經可以把這部分規則逐字逐句逐停頓地背誦下來了。
“倒著背都沒有問題”的那種背誦。
又大聲地介紹了酒吧老板——
這一回,酒吧老板隻是有氣無力地朝兩側揮了揮手,連一句誇耀自己的豪言也沒能從舌尖吐出。
最後,主持人看向顧磊磊。
顧磊磊揚起笑臉。
她確實十分高興。
因為,早些時候的練習結果馬上就要以數據的形式呈現在她的眼前了。
這將給她“進一步優化訓練方案”的計劃帶來大量且有效的建議。
主持人遲疑望向顧磊磊笑吟吟的臉龐:“你好,新人……呃,容我多嘴一句。”
“你看上去有點兒眼熟,我們是在哪裏見過嗎?”
她繞著顧磊磊飄了一圈,猜測道:“黃金樞紐?紅舞台?還是這裏的觀眾席上?”
顧磊磊笑著搖頭:“沒有,我們沒有見過。你感覺我眼熟,可能隻是因為我長了一張大眾臉。”
酒吧老板的冷哼聲在不遠處響起。
主持人瞅了瞅酒吧老板,又瞅了瞅顧磊磊,最終還是沒有在這個話題上多做糾纏。
她向所有觀眾介紹顧磊磊:“好吧,我來給大家介紹一下我們長得很漂亮的大眾臉新人,‘探索者’!”
“說實話,要是這是大眾臉的話,我們可都美翻了,對不對?”
觀眾席上零零碎碎地爆出善意的笑聲。
主持人調笑幾句,炒熱了氣氛,便飄走了。
她收斂神容,嚴肅開口:“準備好了嗎?我們的冠軍和挑戰冠軍的新人?”
“那就——開始吧!”
砰!
發令槍響。
顧磊磊收起全部思緒,迅速掉轉車頭,駛入一條窄巷。
這條窄巷確實很窄,甚至比競速賽的標配馬車還要再窄上一個巴掌的寬度。
她集中注意力,肌肉繃緊,用力扯動韁繩。
主持人的驚呼聲響起:“哇哦!這位新人不走尋常路啊!她居然在競速賽剛開始的時候,就選擇繞遠路,避開酒吧老板的威脅!”
骷髏馬被拉得一個踉蹌。
等到它們穩定下來之後,馬車稍稍傾斜,兩個車輪在地上,兩個車輪在牆上。
“黃金樞紐年度馬車競速賽”的賽道經曆了不少特殊處理。
顧磊磊看見骷髏馬的馬蹄上閃出光怪陸離的色澤,和牆壁上的七彩光暈融為一體。
黃金樞紐不愧是黃金樞紐。
它禁止詭異們依靠自己的力量橫衝直撞。
顧磊磊一邊側坐在橫板上穿越窄巷,一邊還有閒情逸致思考骷髏馬的“穿梭”規則。
“這樣一想,莊小明駕駛黃金馬車的時候,好像確實很少會在人類營地裏到處亂撞。”
“看來,隻有在荒野上,它才能發揮出自己的全部優勢。”
狹窄的陽光突兀變大。
顧磊磊和她的馬車已經離開了窄道。
但是,她隻在街道上駛出不到五公裏的路程,便又轉了個彎,從小樹林裏衝向公園草坪。
酒吧老板的嚴肅麵容在拐角處的大商場屏幕上一閃而過。
踏踏踏踏。
馬車將大商場屏幕甩在了身後。
從公園草坪上呼嘯而過,從橫跨河麵的水管上呼嘯而過,從足足有半層樓高的階梯上俯衝而下,又借著慣性從足足有半層樓高的階梯下正麵衝上……
顧磊磊的馬車又蹦又跳,硬生生地把一次“城市競速賽”開成了“過山車”。
主持人坐在主持台上,緊緊相隨。
她的笑聲透過呼嘯的風聲,傳入顧磊磊的耳內:“你一定是酒吧老板的頭號粉絲!還從來沒有人試過這招呢!”
顧磊磊抿緊嘴唇,看也未看主持人一眼。
快到了——
匯合點!
馬車從隱蔽的小路中穿出,穩穩地落在平整公路上方。
顧磊磊來不及去看身後有沒有人跟上,匆匆朝著終點線一路狂奔。
終於,這一次,酒吧老板沒能追上她的身影。
儘管他在最後的五公裏中瘋狂提速,卻還是差了那麽一個車輪的距離。
呲溜——
顧磊磊上身後仰,扯動韁繩。
她的馬車突然在終點線前停下。
酒吧老板始料未及,再一次以“冠軍”的身份衝進了終點線內。
……
兩個人又一次出現在賽道的起點旁。
酒吧老板胸腔起伏,臉部漲紅:“你是在羞辱我!你明明贏了!”
顧磊磊平靜地回答道:“我還有話要對你說,這場比賽不能結束。”
不知道為什麽,酒吧老板看上去更加生氣了。
他的胸腔起伏得更加劇烈,漲紅的顏色從臉部一路蔓延到脖頸之中。
他咬牙切齒地問顧磊磊:“你想說什麽?你是想要羞辱我嗎?你隻是偶然贏了我一次而已!這不能代表任何事情!”
酒吧老板好像真的很氣憤的樣子。
顧磊磊撓撓頭發,問道:“幽幽白光在等你救它,你什麽時候才願意聽我把話說完?”
酒吧老板怒血上湧:“等到你能夠堂堂正正地戰勝我的時候!”
真是奇怪的執念。
顧磊磊猶豫了一下要不要使用【無.孔.不入的超市促銷大喇叭】,直接搞定此事。
但是她對於“穩定地打敗酒吧老板”一事並無信心。
再說了,這個副本確實是很好的馬車駕駛技術練習場地。
什麽奇奇怪怪的陷阱都一應俱全,非常考驗比賽者的綜合素質。
假如錯過了這裏的話,她就隻能在危險的荒野上進行練習了……
想到這裏,顧磊磊在這件事上,放棄了走捷徑的想法。
她轉而開口說:“那好吧,就按照你說的辦。”
……
於是,她們又反複比了數次。
顧磊磊和酒吧老板勝負各半,實力相當。
不過,為了保留“無限次循環挑戰賽”的儀式效果,每當顧磊磊將要獲勝的時候,她總是會在終點線前停下,看著酒吧老板因為來不及刹車,被迫衝進終點線內。
對此,酒吧老板的態度從“非常憤怒”,漸漸淡化成了“習以為常”。
他也不再在初期就出現劣勢的情況下,選擇用手.槍射擊顧磊磊了。
輸了太多次,就不會在乎這一次兩次的失敗。
不知道多少輪後,顧磊磊問酒吧老板:“你還想繼續比下去嗎?”
酒吧老板長歎一聲:“以前,我隻聽別人抱怨過,他老了,英雄垂暮,不得不把舞台讓給年輕人,自己退到一邊。”
“而如今,我發現,我也老了。”
“是時候退出舞台了。”
顧磊磊十分耐心地聽酒吧老板自怨自艾。
倒是飄在旁邊的主持人被嚇得夠嗆。
她一下子捂住話筒,壓低聲音,質問酒吧老板:“什麽老了?你才三百五十六歲啊!還很年輕呢!”
酒吧老板頹廢搖頭:“我已經老了,我輸了太多次,沒有臉再喊自己常勝將軍。”
主持人錯愕瞪圓雙眼:“輸了太多次?你不是隻……隻輸了一次嗎?就是‘白衣天使’那次?”
“那次,隻是他特別好運罷了,怪不了你。”
酒吧老板頹廢搖頭:“你不懂——你不懂!這場比賽,我比不下去了!”
主持人的聲音壓得更低:“不比?不比怎麽行?我們可都壓的你贏!黃金樞紐為這場比賽開了多大的賭局,你也不是不清楚,怎麽能說不比,就不比呢?”
酒吧老板的氣勢更頹。
顧磊磊插話道:“你讓開,我來勸他。”
主持人半信半疑地看向顧磊磊:“你有點眼熟,但你隻是個新人。”
顧磊磊道:“我是他的老粉絲了,對他的駕駛習慣了如指掌。”
說罷,她隨口說了幾個作為證明。
觀眾席上有人大喊起來:“是老粉!主持人你讓開!別擋著她追星!”
又有人催促道:“快讓開!追星追到賽場上,這簡直太勵誌了!”
被觀眾們一催,主持人隻好不情不願地離開。
但是,她的兩隻眼珠子依舊死死地盯著顧磊磊和酒吧老板,一動也不動。
顧磊磊覺得:主持人一旦發現有任何地方不對勁,都會像根彈簧似得彈過來,然後把不對勁的地方變成自己的獨家新聞。
酒吧老板坐在橫板上,對顧磊磊說:“你還來乾什麽?你也不是我的粉絲。在剛開始比賽的時候,你根本就不認識我。”
顧磊磊道:“我認識你。幽幽白光對我提起過你,你還記得嗎?”
酒吧老板悶悶開口:“提起了什麽?我是個馬車狂熱愛好者,一天到晚放著酒吧不管,到處找人比賽?”
顧磊磊搖搖頭,說:“它說,它偶爾會接你的單子,給你做事。而且,你是唯一一個可以救它的人了,別人它都不熟。”
酒吧老板:“……”
他閉上雙眼,深深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他咬牙切齒道:“你就是為了它,才跑過來折磨我的?”
顧磊磊誠實否認:“救它隻是順路而為,我是衝著黃金馬車來的。再說了,我也沒有折磨你啊?”
比賽而已,怎麽能算是折磨?
酒吧老板哀嚎一聲,把頭埋進了膝蓋裏。
他看上去遭受到了非常大的打擊。
顧磊磊不得不承認,她確實是故意這樣說的,她打算小小地報複酒吧老板一回,發泄發泄心中的怨氣——
誰讓酒吧老板在一開始的時候胡亂開槍,害得她反反複複地死了好幾次呢?
輸掉比賽隻會心臟驟停。
可是,被手.槍擊中?
那是要紮紮實實地疼上好幾分鍾的。
顧磊磊心滿意足地看著酒吧老板崩潰了一會兒,才言歸正傳道:“不開玩笑了。你認不認識什麽能救幽幽白光的人?”
“它可是誇了你好幾次‘交友廣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