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該死的!”
顧磊磊連忙用毛巾擦掉大腿上的礦泉水,又勉強站起身來,擦去座位上的水痕。
再看向後視鏡的時候,那片黑霧又恢複成了平常的模樣。
顧磊磊咬咬嘴唇,心情複雜地坐了回去。
濕透的褲子黏在她的大腿上,像是一層多餘的皮膚。
顧磊磊拿起塑料瓶,把最後幾口礦泉水喝掉。
誇嚓。
柔軟的塑料在她的虎口中擠壓變形。
顧磊磊的眼白中爬出少許血絲。
沒有人可以阻止她回家。
沒有人。
……
“吸——吸——呼——”
“吸——吸——呼——”
“吸——吸——呼——”
深呼吸幾次之後,顧磊磊暫時把黑霧中的“死神”拋向腦後。
她又拿了一條乾淨的毛巾,平鋪在大腿上吸水。
收拾完這一切之後,顧磊磊瞥了南名一眼。
身側負責開車的南名倒是神態自若,一看就是見過大場麵的人。
他非但無視了顧磊磊的狼狽,反而悠然地吹起了斷斷續續的口哨,活像是在春遊。
饒是顧磊磊也不得不承認:這人心態真好。
換做是她的話,哪怕她不在意自己的隊友原地發瘋,也總得慰問上幾句廢話,確認一下對方不會突然反水,背刺己方才行。
想到這裏,顧磊磊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她主動解釋起來:“抱歉,我剛剛出現了幻覺,可能嚇到你了。”
南名詫異地看了她一眼:“什麽幻覺?”
顧磊磊把黑霧中的死神描述了一邊,沉痛反思自己的冒失:“……我低估了低理智值帶來的後遺症……”
豈料,南名撓撓頭發,驚叫了起來:“那是幻覺?”
顧磊磊楞了一下,點點頭,說:“不然呢?”
南名拍了一下喇叭。
他說:“那是事實啊!我也看見了!”
“拜托,哪怕你真的出現幻覺了,也不可能看見神祇的真容。”
南名平穩駕駛汽車,繞過一截橫在道路中央的樹乾。
“神祇隻有在祂想讓你看見真容的時候,才會顯出真容。”
“不過,你的理智值確實有點兒低了。”
他摸摸口袋,掏出了一卷薄荷糖。
“吃顆糖吧,別擔心,它們是可以恢複的。”
顧磊磊接過薄荷糖,剝開糖紙,塞入口中。
哢嚓哢嚓。
清涼的感覺順著舌尖一路向下蔓延。
……
往回開的時候,顧磊磊才知道,之前的煙花和爆竹造成了多大的傷害。
白村新街上堆滿了各種站不起來的屍體,就連死神的眷屬——也就是那些被神婆複活的詐屍屍體們——都不得不繞道而行。
顧磊磊驚呆了:“這什麽品牌的煙花爆竹啊!威力都堪比炸彈了!”
她的目光在黑漆漆的牆壁和馬路上掃來掃去。
土方車緩緩停下。
南名拍了一下額頭,看向顧磊磊:“開不了了。”
地上全是各種廢鐵玻璃。
這要是直接開上去的話,開不出十米,輪胎就會全部爆掉。
顧磊磊點點頭,恢複乾練模樣。
她朗聲通知醫生:“停車,我們得清理一下這段路了。”
“對了,趙惜年和田梁恢複了嗎?”
“好了!就是還有點兒頭疼……”
“恢複了恢複了。”
一高一低的聲音先後響起。
顧磊磊“嗯”了一聲,著重強調道:“現在是關鍵時刻,大家千萬不要隱瞞自己碰到的問題。”
“田梁和小言負責警戒,其餘人跟我下車!”
說罷,顧磊磊打開車門。
濃鬱的血腥味如有實質,向她擠壓而來。
顧磊磊不得不掏出毛巾係在臉上。
她甕聲甕氣地開口:“你們有毛巾或是口罩嗎?沒的話,來我這兒領。”
事實證明,無論是多麽偉大的調查員,都會麵臨乾苦力的悲慘局麵。
顧磊磊抄起一扇車門,把地上的大玻璃碎片和鐵釘推到一旁。
“我開始想念之前那輛壯烈犧牲的挖掘機了。”她說。
趙惜年深有同感:“我們應該教唆小言開車的。”
“這樣一來,會計開一輛土方車,她開一輛挖掘機……簡直完美。”
醫生踢飛一隻輪胎,平靜開口:“我覺得我們還有更好的方法可以選。”
他環顧四周,對顧磊磊三人說:“你們先上車,等我十分鍾,我來解決這些問題。”
說罷,他的聲音消失在新街廢墟之後。
趙惜年好奇地湊到顧磊磊的身側:“他要去乾什麽?”
顧磊磊一下子丟掉手中的門板,笑出兩個酒窩:“他去找人幫忙了。”
“來吧,我們上車。我就等著他主動開口提這件事兒呢!”
顧磊磊美滋滋地跑回土方車上坐定。
南名也跟了上來。
他一邊問顧磊磊要毛巾擦手,一邊問道:“你為什麽不主動開口問他?”
顧磊磊瞥了他一眼,理直氣壯地回答道:“他能自願,不是更好?”
……
十分鍾後,醫生像牧羊似的趕著一大群幸存者返回現場。
也不知道他對幸存者們都做了些什麽。
總之,這群幸存者們一個個都沒了氣焰,乖乖地清理起來。
顧磊磊趴在車窗上,看醫生的“羊群”撿垃圾掃地。
醫生注意到了她的目光,回過頭來,矜持頷首。
由於早些時候的煙花和爆竹不但炸飛了攔路的幸存者們,也炸飛了到處遊蕩的屍體們。
因此,現在的新街要比之前安全了許多。
至少,人類在街上走來走去的時候,不會被一大群屍體蜂擁而上,瓜分殆儘了。
很快,這一大群幸存者們就讓馬路恢複了通暢。
醫生一擺手,宣布道:“你們可以回去了,今天不宜出門,別再讓我看見你們。”
幸存者們的眼珠子轉了轉,在確認醫生沒有騙他們之後,立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消失在了馬路中央。
醫生走回麵包車裏。
他的聲音從耳機中傳來:“搞定了。”
“你瞧,在某些時候,還是養豬場的手段更好用一些。”
“怎麽樣,考不考慮加入我們?”
顧磊磊忍不住笑出聲來:“你都已經知道我的理智值很低了,怎麽還沒有放棄勸說?”
醫生平靜回答:“養豬場不多你一個瘋子。”
“再說了,下降了沒多久的理智值是可以恢複的。”
“雖然不能恢複如初,但依舊可以增加不少。”
顧磊磊哈哈大笑。
她說:“等我哪天真的瘋了,就加入你們,享受一下被西裝美男簇擁的幸福生活。”
“不過嘛,至少到現在為止,我的目標還沒有改變。”
“我想回家。”
“我隻想回家。”
馬達聲悄然響起。
土方車的車輪滾動起來,駛向前方。
顧磊磊偏頭看見後方的麵包車也動了起來。
南名一邊開車,一邊問顧磊磊:“你為什麽那麽想回家?”
“你是我見過的人裏,最想回家的那個。”
“你肯定有一個非常幸福的家庭。”
顧磊磊托著下巴,緩緩搖頭:“我是孤兒。”
南名很是詫異:“孤兒?”
顧磊磊垂下眼眸,沒有立即回答。
她突然想起來了穿越前的自己。
在沒有穿成父母雙亡的孤兒之前,在還開著自己的心理工作室的時候,她其實不是孤兒。
她確實有一個非常幸福的家庭。
想到這裏,顧磊磊調轉口風,說道:“不,我不是孤兒,我確實有一個非常幸福的家庭……我是說,曾經有過。”
她出神地望向窗外:“如果能夠回到那個家的話……我會非常開心的。”
“不過,現在嘛……”
她深呼吸了幾回,把之前的血腥硝煙味兒統統從肺裏吐了出去。
“現在嘛,我們還是先把神婆的老家燒掉,再考慮回家的事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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