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磊磊一行人的“治安所之行”收獲頗豐。
這本該是一件值得慶祝的大好事,但是,房安娜的爸爸和房安娜的對峙卻給這場勝利蒙上了一層揮之不去的黑影。
眾人的喜悅之情隨之黯淡下來。
房安娜把玩著她爸爸留下的手O槍,喃喃自語道:“這是我媽媽留下來的,為什麽她不回來見我?”
顧磊磊沉默片刻。
她終究還是抵不住良心的譴責,主動暗示道:“她或許回不來了。房安娜,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你去了下水道,你也可能回不來了?”
房安娜停下腳步。
她的雙眼茫然而清澈:“但是,下水道在召喚我……它們在渴望我的到來!”
“而且,我能感覺到,汙水之靈們對我沒有惡意。”
扛著一大堆箱子槍械的搬運工溫良驚奇咂舌:“下水道在召喚你?這不是明擺著有問題嗎?難道說……汙水之靈們需要新的祭品?但是你也不是汙水之靈啊?”
“嘶……真複雜。”
他搖搖頭,自言自語道:“這件事兒也太複雜了,我還是安安心心當苦力吧。”
說著說著,他聳起肩膀,顛了一下身上的箱子們,把它們調整成一個適合搬運的布局。
顧磊磊輕笑一聲。
房安娜走在最前麵,止不住地用手敲敲腦袋:“哎,你們說,我的選擇正確嗎?”
顧磊磊道:“你現在回去還來得及。”
房安娜不高興地回過頭來:“為什麽連你也不願意告訴我呢?”
顧磊磊沒有停下腳步,她繼續往前走:“如果你現在就知道了原因,那你就連後悔的機會都沒有了。”
房安娜倒退著跟上顧磊磊:“果然是和詭異有關係嗎?”
顧磊磊目視前方,點頭讚同:“對。”
房安娜咬了一下嘴唇,說:“我媽媽那會兒也是?”
顧磊磊再一次點頭:“對。”
房安娜一把拉住顧磊磊的胳膊:“你在檔案室裏找到了什麽?”
顧磊磊甩甩袖子,說:“三份資料。鬆手吧,我們一邊走一邊說。”
她撫平衣服上的褶皺,開始描述自己獲得的情報。
第一份情報是《水晶鎮排水係統改造通知書》。
顧磊磊說:“我們的猜測十分正確,汙水之靈們的暴動確實和棲息環境的改變有關。”
“新任鎮長不惜浪費大量資金,都要摧毀掉那一段非常漂亮的下水道。”
聽見這句話時,房安娜下意識地用手捂住胸口。
顧磊磊看向她:“你怎麽了?”
房安娜低聲呢喃:“我聽見這句話時,很不高興。”
溫良好奇望來:“不高興?為什麽?那不是什麽什麽詭異的神廟嗎?如果早點摧毀的話,我們就不會碰到那麽多麻煩了!”
房安娜蹙著眉頭:“我也不知道……之前還沒有的——我是說,在和我爸爸吵架之前。”
顧磊磊停頓一秒,陳述事實:“聽說同樣會導致汙染。房安娜,你知道的越多,受到的影響越大。”
房安娜問:“為什麽你沒事?”
溫良同樣好奇:“我也沒事啊?”
顧磊磊道:“因為我和溫良隻是過客,而你才是被標記的那一個。”
房安娜嘀咕了一句“是誰標記了我?”便不再開口。
她的神色惴惴不安,但腳步始終沒有停下。
終於,顧磊磊一行人來到下水道的另一個出入口前。
房安娜勉強笑道:“當當當!我們到了——這個出入口比較安全,會比之前的兩個更好走一些。”
顧磊磊沉默看向眼前的圓形大門——她終於見到了雕花的全貌。
圓形大門上雕刻著與下水道神廟中十分相似的花紋。
那是一團被汙水之靈們簇擁著的發光人型。
發光人型的臉上並沒有清晰可見的五官。
深深淺淺的光暈模糊勾勒出眼睛的位置,除此之外,再無他物。
在身體上,線條優美的四肢順勢垂下,五指如光暈一般散開。
輕柔到毫無重力的裙擺飄飄蕩蕩,仙氣十足。
不僅如此。
在發光人型的四周,還有扭曲浮空的飄帶上下舞動。
它們四處延伸,與外圍光暈融為一體,擴散開來。
一時之間,竟叫人猜不出雕刻的工匠究竟是在寫實,還是隻是在寫意。
顧磊磊注視雕花許久。
清冽純淨感從門上飄下,向她探出一根飄帶。
毫無疑問,這扇大門是神廟的一部分。
而已經被神廟影響頗深的房安娜,不自覺地把她們帶到了神廟的真正入口處。
顧磊磊擺脫影響,回頭望去。
治安所的小高樓距離她們並不是很遠,還處在可以清晰數明白有幾扇窗戶亮燈的距離。
房安娜捧著胸口,艱難道:“還有兩份資料是什麽?”
看不出來,房安娜的意誌力還挺頑強。
都走到神廟前了,居然還沒忘記自己是人。
顧磊磊挑起一邊眉毛,把鼻鹽瓶給她嗅了嗅,幫助她恢複清醒。
她說:“第二份資料是珍稀詭異研究所的被驅逐記錄。”
“裏麵提到了祂——很抱歉,我現在還不能把具體的名字告訴你,我們就簡單地稱祂為‘祂’吧!”
“某一天,祂突然在水晶鎮裏複活了。”
“看不得任何汙穢痕跡的祂一口氣驅逐了水晶鎮周圍的全部詭異,包括珍稀詭異研究所豢養的那些。”
“雙方因此爆發了巨大的矛盾。”
“後來,珍稀詭異研究所不敵祂的投影,便隻好收拾行囊,落荒而逃了。”
房安娜咬著嘴唇,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溫良則驚訝道:“什麽!原來不是老鼠們乾的?”
顧磊磊指向雕花,解釋道:“你看,老鼠們環繞著這個會發光的人。它們應該隻是祂的眷屬罷了。”
房安娜幽幽道:“是祂把水晶鎮的小孩轉化成了汙水之靈?”
顧磊磊說:“所有神祇都需要眷屬,就像是所有老板都需要員工一樣——這句話是我瞎編的。但是,真相應該和我說的差不多。”
隻不過,最新複活的神祇看上去足夠善良。
因為祂沒有索求更多的眷屬,隻是保留了原有的那些。
房安娜撫摸著粗糙不平的雕花。
她的眼中一半茫然,一半堅定。
伴隨著時間的推移與距離的拉近,下水道神廟所帶來的影響正在她的身上不斷加深。
……也可能是吊墜帶來的影響。
顧磊磊不動聲色地瞥了一眼她的吊墜。
下水道神廟或許隻是一個祭壇,而吊墜才是真正的信物。
溫良趁著房安娜發呆的時候,湊到顧磊磊的身旁詢問:“要不,我們還是不要下去了吧?我們的主線任務是解決‘鼠患’,不是幫她複活啊!”
顧磊磊嘴唇蠕動,聲音微弱:“你以為我們還有得選嗎?”
“……”也是哦!
溫良搓搓自己的臉,放下身上的箱子,開始清點子彈數量。
他的動靜打斷了房安娜的沉思。
房安娜難得擺脫茫然。
她好奇地問溫良:“你在乾什麽?”
溫良沉痛回答:“準備新一輪的戰鬥。”
房安娜&顧磊磊:“……”
房安娜拍拍他的肩膀,說:“如果我真的是被汙水之靈們召喚而來的,那你們肯定很安全啊!”
“我才不會傷害我的朋友們。”
溫良熱淚盈眶:“但是,你隻能決定自己做什麽,你沒辦法控製汙水之……呸!老鼠們!”
房安娜想了想,不得不承認他說的對——就目前而言,她確實不能。
她滿懷歉意地幫助顧磊磊和溫良整理完所有裝備,這才站起身來。
房安娜賭咒發誓道:“不管下去之後發生了什麽,我都不會讓任何東西傷害你們的。”
“我保證。”
她舔了一下嘴唇,艱難道:“哪怕是我自己。”
顧磊磊默不作聲——看上去,房安娜已經對她的未來有了些許了解。
但她仍舊沒有放棄當前的行動。
命運之力不是常人所可以抵抗的。
大部分人都隻能隨波逐流,走上既定的航線。
正想著,房安娜的催促聲響起:“第三份資料是什麽?”
顧磊磊回答道:“是新鎮長的資料,他是‘貪婪眼魔’的信徒。”
也正因為此,所以她才沒有草率地把房安娜打暈,關在治安所裏。
考慮到新鎮長連下水道神廟都看不順眼,顧磊磊不能保證他會放過已經和神廟出現明顯關聯的房安娜。
而普通人版本的房安娜無法抵抗來自詭異信徒的襲擊。
好歹朋友一場,顧磊磊不願意看著房安娜莫名死去,或是被轉化成貪婪眼魔的信徒。
這樣一想,或許聽從下水道神廟的指引,走上她母親曾經走過的道路,才是最佳選擇。
很顯然,房安娜也是這樣想的。
她皺起鼻子,脫口而出:“我對這個名字的印象很不好……貪婪眼魔,它是一個摳門又吝嗇的家夥!”
顧磊磊和溫良齊齊看向她。
房安娜愣了愣:“怎麽了?”
她終於回過神來,驚恐地瞪大雙眼:“我根本不知道什麽貪婪眼魔!”
顧磊磊抓住她的雙手,低語道:“放鬆……放鬆……我們都在你的身邊……”
房安娜的呼吸漸漸平靜。
她咬咬嘴唇,麵露難堪之色:“算了,我們走吧。”
她垂頭喪氣地推開大門,帶頭往下水道裏走去。
顧磊磊歎了口氣,接過溫良手中的一隻箱子:“走了。”
……
這是顧磊磊一行人第二次進入下水道之中。
人,還是原本的三人,但周遭氣氛,卻與第一次進入時截然不同。
青澀與興奮感無情褪去。
隻留下嫻熟而麻木的走位,以及對於即將走上斷頭台的不安。
房安娜的不安來自於她正在被詭異吸引。
汙染一點一點地吞噬著她的想法,令她逐漸變成了“另一個人”。
顧磊磊和溫良的不安來自於轉變後的房安娜不一定還是房安娜。
她或許會失去人性,變成真正的詭異。
顧磊磊偷偷凝視前方。
{快去喊朋友來看!天哪,難得一見的詭異複活場景,絕對不可以錯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