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光再次亮起。
溫熱的酸臭味撲麵而來。
那是一種由經年累月的汗臭、腳臭、油垢臭、土腥氣和飯菜餿臭味混合而成的糟糕氣息。
尤其是在封閉空間內約莫二、三十來度的高溫加熱之下,簡直讓人胃腸翻騰,幾欲作嘔。
“嘔……”
不知道是誰真的發出了乾嘔聲。
顧磊磊火速捂住口鼻,屏住呼吸,壓下胃部酸水——在這種地方,一旦吐出來,就止不住了。
前後不過幾分鍾的時間,自己就從空氣清新的平原上,來到了比廁所還難聞的室內,其環境差異有如天堂地獄。
她忍不住心想:確實不冷了,可還不如冷著呢!
初來乍到的驚異感消去,顧磊磊環顧四周。
拋開屋內擁擠攢動的人頭,大約可以辨認出這是一間地上鋪著大通鋪,牆角處放了兩張瘸腿桌子的鐵皮房屋。
一棱一棱的灰白色鐵皮折了三折,把澆築了灰色水泥的光禿地板潦草圍住,充當牆壁。
沒封嚴實的牆角處還攀進來了幾根綠油油的雜草,雜草貼著地麵長出密密麻麻的圓形小葉子,讓人泛起一身的雞皮疙瘩。
她還想繼續觀察四周,卻被一聲怒吼打斷。
“你這個賤人!為什麽要把我拉進副本?”
“我都沒有為難你,你為什麽要為難我?”
骷髏項鏈果然被卷進副本裏了。
緊隨著怒吼聲而來的,是一股分外涼爽的拳風。
顧磊磊不假思索,彎腰蹲下,就地滾到鋪蓋上,在不得已間推開幾名玩家。
被推開的玩家站立不穩,一邊發出驚呼聲,一邊像兩道麥穗似的,朝兩側倒去。
稀裏嘩啦間,治安官和莫西乾頭回過神來,一個掃他下盤,一個錘他小腹,把骷髏項鏈按倒在地。
骷髏項鏈吃了一嘴水泥粉塵,鼓起肌肉,推開治安官和莫西乾頭。
明明挨了一腿一拳,但他看上去並不感到疼痛,甚至連揉也沒有揉上一下。
不過,倒是停下了打架的行為。
他呸了一聲,用手擦掉嘴巴上的灰塵,惡狠狠瞪向顧磊磊,又瞪向治安官和莫西乾頭,再一次放出狠話。
“很好!很好!我倒要看看,沒有資深者的幫助,你們這次有幾個人能活著離開副本!”
“真以為地下礦場的通關率是64.8%是吧?”
“我告訴你們,這都虧了養豬場!”
說罷,他拎起棒球棍,朝著小弟們一揮手臂,自顧自離開了房間。
麵露菜色的小弟們諾諾看了眾人一眼,不敢多話,匆忙跟上。
屋內的人頓時少了三分之一,變得空曠起來。
開門時卷進來的涼風帶走了些許酸臭味,屋內空氣變得好聞不少。
顧磊磊撫平衣物,原地坐下,又伸手拉來附近的被子床褥瞧了瞧,方才看向治安官和莫西乾頭。
她真誠道謝:“謝謝。”
治安官和莫西乾頭都是爽快之人。
他們也坐到鋪蓋上,拎過被子細瞧:“不客氣,你也是為了我們嘛……怎麽?你發現了什麽?”
顧磊磊把身旁的被子遞過去:“有血,但不多。”
說是血跡,就太過籠統概括了。
治安官拎著被子,翻來覆去地檢查了一會兒,又用食指和拇指搓揉布料,探到鼻下輕嗅。
她補充結論:“不止有血,還有傷口感染的膿液、組織液以及少許藥味。”
“看來,這條被子的上一個主人受了不小的傷。”
治安官淺淺一笑:“不過有藥呢,也得到了治療,不用太擔心。”
緊張看向被子的眾人紛紛鬆了口氣,他們有樣學樣,也在鋪蓋上坐下。
說實話,當前的展開著實出乎顧磊磊的意料。
她本以為會有人撲上去抱住骷髏項鏈的大腿,哭著喊著求大佬帶通關;或是把怒氣發泄到她的頭上,對她的行為破口大罵。
沒想到,鐵皮房屋裏的十來名玩家大部分頭腦清醒,反倒朝她投來了感激的目光。
甚至還有人當場道謝:“還好你反應快,要不然我們就真完了。”
也有人暗自慶幸:“我才不想把【昏暗的光】交給他們……養豬場,養豬場,這個名字聽上去就很不吉利!”
被幾個人這麽一吹,再加上治安官和莫西乾頭用行動直白表明:
他們非但不責備顧磊磊的衝動,反而和她站在同一條線上……
哪怕有人心懷不滿,也不敢當眾譴責。
不過,就算真的有人敢當眾譴責,顧磊磊也不會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