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菱禮貌地點點頭:“謝謝您。”
劉導心裏很惋惜,他體態偏胖,心眼不壞,當了這麽多年的導演,自然知道一個人要紅有多難。特別是蘇菱這樣的,太好看不一定是好事,一是容易別人打壓。第二倘若背後沒有人護著,很多心思不正的都想沾一沾她。小姑娘看著乖巧乾淨,從穿著打扮來看也是沒有背景的人,未來不知道得有多崎嶇。
紀崇一直沉默著,他如今還不是影帝,鄭小雅卻已經被提名最佳女演員了。他說不上話,眼裏多了抱歉的情緒。
鄭小雅笑吟吟道:“紀崇,去吃飯嗎?張導他們在連嶽酒店那邊訂了位子。”
紀崇溫雅笑道:“卻之不恭。”
去吃飯,才會有資源,他們這樣白手起家的人,隻能死死抓住每個機會,才能往上爬。
他們一離開,雲布的難過和懊惱就表現出來了。
蘇菱看她這樣子,心裏一驚。“你……你喜歡紀崇?”不是偶像那種喜歡,是看心上人那種喜歡。她驀然想起雲布的死因——雲布接了一部仙俠劇的女二號,她那幾年很拚命,像是要努力趕上誰似的,結果威壓斷了,雲布香消玉殞。
這個人會是紀崇嗎?
好在雲布一瞬換成了笑臉:“怎麽會啦!愛豆都是隻可遠觀不可褻玩,何況人家怎麽看得上我!走,菱菱我們去吃飯。”
蘇菱心裏擔憂,這件事她得想辦法弄清楚。她不會讓雲布死的!
但是千算萬算,所有人都沒想到的是,這個劇組究其根本,是秦驍的地盤。
他的地盤,那發生了什麽都瞞不過他的眼睛。
蘇菱和雲布吃了飯回來,劇組這個點平時也是睡午覺的時間,然而現在那邊圍了裏三層外三層。
雲布敏銳地嗅出了八卦,“菱菱,走去看看!”
“我就不去了……”
“去嘛陪我去看看~”
蘇菱吃軟也吃硬:“好吧。”
湊近的時候,發現圍觀的群眾表情非常微妙。
蘇菱一眼就看見了椅子上坐著的男人,她愣了愣,下意識就往人群裏躲了躲。
雲布沒見過秦驍,問周圍演女配閨蜜的演員:“他是誰呀?”看起來好牛逼,全場皆站他獨坐,大熱的天,導演站他身邊,汗珠子一直往下淌。
然後雲布抬眼一看,差點笑出了聲。鄭小雅站在正中間,明明已經非常狼狽,可是還是努力維持著得體的笑容。
女演員回答雲布:“聽說是秦少,就是我們的投資商。”
雲布恍然,就是那個清娛的boss,秦家唯一的繼承人,史詩級有錢人。
秦驍讓鄭小雅腦袋上頂了一個花瓶。
頂了二十來分鍾,鄭小雅脖子酸,手也酸。她何時被人這麽整過。周圍的人眼裏都憋著笑,鄭小雅咬牙,這輩子她也沒這麽丟臉過!
秦驍懶洋洋出聲:“手別抖,一千萬。”
那花瓶還是古董,價值一千萬。
鄭小雅臉色發白:“秦少,我哪裏得罪您了?”
秦驍勾了勾嘴角,他這幅模樣,看起來委實涼薄,但是又讓人忍不住把視線落在他身上。他連回應都懶得給。
雲布看得爽死了:“我的媽,我男神快換人了!這特麽帥死了啊,也不知道秦少這一出是為了個啥,要是為了我,灑家死也值得了。”她來劇組,不知道看了多少次鄭小雅的臉色!
蘇菱:“……”
秦驍突然回了頭。
蘇菱對上他的眼睛,漆黑的眼,隱帶笑意。蘇菱趕緊垂頭,有點心慌,她生怕秦驍這個混賬在這個場合喊她名字。
好在秦驍很快又轉了過去,鄭小雅撐得住,他卻不耐煩了:“抖得跟篩子似的,這就是你選的女主角?”
他們這個劇,女主角是體育競技人物,平衡木天才。
劉導賠笑:“您看?”
“換了。”
“那換誰?”
秦驍笑了聲,起身回頭。蘇菱如芒在背,他目光掃過來的時候,她簡直想打死這個混賬!所有人都看著呢,她但凡還想活命,就不能和秦驍綁在一起。
蘇菱恨不得把自己埋進地洞!
秦驍眼裏帶著三分笑意:“你覺得呢?”
劉導以為他在問自己,心想這不是個送命題嗎!他斟酌道:“您有推薦的人選嗎?”
蘇菱真是怕了他,她沒辦法,隻能抬眸對上他的眼睛,眼含哀求。她眼睛水汪汪的,裏麵的光又軟又亮。
秦驍愣住。
她這個樣子……他心裏竟然有種難言的……快感。
一時間甜得發慌。
秦驍第一次懷疑自己,他怕不是個變.態?
他別開眼,不再逗她,對劉導說:“你看著辦,你是導演,問我做什麽。”
“是的是的。”劉導連忙應。
蘇菱鬆了口氣。
秦驍想笑,怎麽膽子小成這樣?他拿出一個信封,米黃.色的信紙,上麵還有個笑臉圖案。
那東西簡直不能再眼熟!
蘇菱幾天前才把它寄出去,裝了一萬三千塊的信封,她親自填了清娛的地址。
秦驍彎了彎唇:“這東西在你們劇組撿到的,是誰的自己過來拿,過時就公開征問。”
蘇菱:“……”她可不可以不去呀?
她想想就害怕。
唐薇薇回過頭,眼神充滿了敵意。笑?蘇菱哪裏用得著她教?蘇菱性格內向,平時話不多,但是她愛笑。她笑起來很甜,用係裏男生的話說,會讓人想到天使。
蘇菱一整天都不正常,唐薇薇隻能慶幸這種不正常是對自己有利的,她知道秦驍喜歡順從的女人,當真對著蘇菱笑了笑。
秦驍一直在打量蘇菱,她在害怕。
他的觀察力一向強得驚人,她雙手扣在一起,顯然很不安,可是麵上極力保持鎮靜。她怕什麽呢?怕他。
她就像僥幸逃出了籠子的金絲雀,恨不得把小腦袋埋進羽毛裏躲好,又帶著強烈的惶惶不安。
秦驍看得有趣,嗓音卻冷冷淡淡,他慣於命令人:“學啊。”
少女抬起臉,再次僵硬地笑了笑。
他看了好半晌,從她頭發絲看到腳尖,最後冷冷道:“滾出去。”
郭明岩安靜若雞,覺察到秦驍生氣了,但誰也不知道他發什麽火。
蘇菱長舒一口氣,她低著頭,又走了出去。夜風拍打在她臉上的一瞬間,她終於鬆懈下緊繃得不像話的身體。
她有點想哭。
她摸摸自己臉頰,幾乎沒有一絲溫度,她這個人也一樣,從重生回來,冰冷僵硬得像一具屍體。
她好害怕啊。
可是她做到了,秦驍沒有再表現出對她的興趣。她現在還好端端地站在這裏,保持著清醒。轎車的鳴笛聲交錯,她終於有種改變命運的真實感。
《青梅》裏,她從赤足絕望的少女,變成了一個嗑藥凶殘的女鬼,他不像前世那樣,目光死死黏在她身上。那麽,是不是也就意味著她不會再被送到秦驍床上?後麵的事情都避免了?
蘇菱剛想回寢室,手機響了起來。
“蘇菱,雲布喝醉了,在發酒瘋,你過來把她帶回去吧?……嘶,雲布你做什麽!”
“我馬上過來。”
雲布在包間裏演霸王別姬。
她抓著一個男生:“愛妃!今被胯夫用十麵埋伏,困孤於垓下糧草俱儘,又無救兵。縱能闖出重圍,也無麵目去見江東父老……鏘鏘鏘!”她演霸王。
男生目瞪口呆:“……你,先,先放開我。”
雲布雙頰酡紅,瞪大了眼睛,半晌不見他自刎,疑惑道:“你怎麽還沒死?”
表演係的同學要笑瘋了。
蘇菱剛好看見這一幕,她麵光站在門口,愣了好半晌,輕輕彎唇笑起來。她還帶著厚厚的妝容,但一笑如剪春水,眼裏漾出層層光華,男生明裏暗裏都在看她。
雖然奇怪她今天的怎麽把自己弄成這樣,但平時裏對她戀慕的不少,她一笑,大多數人還是忍不住把目光落在她身上。
蘇菱上前把人接過來:“雲布,回去了。”
雲布還認得她:“菱菱。”
蘇菱溫柔地扶著她:“來,慢慢走。”她語調柔和,帶著濃濃的安撫之意,本來還鬨騰的雲布瞬間乖巧了。
蘇菱大學讀了一年,人緣不太好。
她性子羞怯,由於家境原因,有點自卑,不愛和人交談。女生嫉妒她的顏,男生怕碰碎了琉璃美人,暗暗把她當女神。
蘇菱扶著雲布走了兩步,才意識到什麽似的,回頭溫聲道:“謝謝你們照顧雲布,給你們添麻煩了。”
她眼裏帶著暖,包間裏所有人愣了愣,蘇菱從來不這樣主動和他們說話,一時間竟然有種受寵若驚的感覺。
“都是同學,沒事的。”
等她走遠了,外班有人輕聲說:“你們班蘇菱,好像也沒有那麽目中無人吧?”
蘇菱力氣不大,好在雲布還有點意識,她半拖半抱把雲布帶著走。
酒店穿行出去才能打車,她喘著氣,雲布開始喊頭疼了。
“回去給你揉揉,以後別喝那麽多酒了,喝醉了不安……”蘇菱盯著地上多出來的一道影子,恐怖驚懼感瞬間襲來。她還沒來得及回頭,後頸一疼,像是被針紮了一下,很快失去了意識。
她最後感知到的,就是自己被人接住,而失去倚靠的雲布倒在地上發出驚呼。
~
她不甘!
蘇菱掙紮著睜開眼,藥效使她整個人都昏昏沉沉的。她眼前一陣發昏,有人把她放在了床上。
那人腳步倉惶,很快離開了,她的意識在慢慢消散。
不同的情節,卻都指向同樣的命運,她把口腔咬出了血。血腥味並沒有使她清醒多少,如果此時給她一把刀,她毫不猶豫就會往自己身上紮兩刀。
她隻知道,不能重蹈覆轍。
蘇菱用儘全身力氣從床上翻了下來,猛然摔下去,卻隻有些微的疼痛,這不夠她保持清醒。地板上鋪了厚厚的地毯,和她五年的噩夢重疊。
房間沒有開燈,蘇菱手指死死抓住地毯,摸索著往衛生間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