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躍出地平線的那一刻,城市裏所有朝東麵的牆麵房頂全部被照得雪亮,背光麵則出現了一條條修長的身影。由於太過明亮,以至於天空都變得黯淡起來,而真正的那個太陽也被這道亮光淹蓋,變成了一個灰蒙蒙的球體。
人們下意識的紛紛扭頭,以躲避這強烈的光照,他們看到自己的一側身體反射出耀眼的白光,裸露的皮膚甚至感到了一絲灼燒的刺痛。
如此近距離的接觸“太陽”不是沒有代價的。
郊外的農田和茅草屋由於離灰丘礦場更近,當強烈的光輻射掃過時,一些易燃物如乾草垛、棚頂和晾曬的穀子直接被點燃,冒出了一縷縷黑煙。
好在強光來得快去得也快,幾秒後陰影就完全消失,天空也漸漸回到最初的顏色,好像一切都隻是錯覺一樣。
不過當人們再次望向東北邊,就知道那並非錯覺,新生太陽仍在上升,隻是光澤變得不那麽明亮。同時它不再是一個漂泊無根的半球,而是和地麵緊密連接在一起——大地不知何時升起了一道粗壯的塵柱,與火球底端相接,不知道是它在托著火球上升,還是火球在拉著它升高。
眾人看到了一朵粗壯無比的“蘑菇”。
“散開、都散開!快找可以遮擋的地方躲起來!”耶妮聖堂前的廣場上,回到自己身軀的薛泉大聲喊道。
他訓練出來的那些護衛雖然不太明白警告的意義,但還是出於信任跟著喊叫起來。修女們也趕緊放下手中的繃帶和藥罐,快步奔向聖堂。這時,所有人已能聽到東邊傳來的隆隆悶響。
薛泉知道,那是空氣不斷被衝擊波擠壓後發出的震顫,宛若多米諾骨牌一樣,一層層向輝煌堡傳遞而來。
幾乎是眨眼時間,這股悶響便成了震耳欲聾的爆轟!聲浪夾雜著氣流筆直衝入城市中,在房屋、街巷的阻擋下不斷改變著路線,同時這些氣流死角也會因為撞擊而騰起一道道沙牆。幸運的是,輝煌堡的許多房屋都是鋼筋混凝土結構,被衝擊波拍中依然能屹立不倒,不過玻璃窗戶、門扉等物件就沒這麽好運了,它們要麽被震碎,要麽衝飛出去老遠,聖堂為逃難者臨時搭建的帳篷更是被吹倒一地。
人們此刻才意識到,這記驚天動地的轟鳴聲,正是剛才的“太陽”發出來的。那不是什麽新日初生,而是一次難以想象的劇烈爆炸!
看來情報是對的。
薛泉拍了拍頭頂的灰塵,心中暗道。秘法神器精確轉移了沙皇炸彈的下半部分能量,並將它倒過來向天空釋放,這使得大部分破壞力都作用在礦場上,極大削弱了它的橫向破壞力。儘管熱核聚變反應的超高溫度依舊產生了強烈的膨脹衝擊波,可比起新地島嚐到的那發原裝沙皇來說隻有九牛一毛。
如果起爆時間和爆炸高度的數據差上一點,效果都不會如此完美。
“快看!浮空島碎了?”
“機神庇佑,天怎麽塌了!”
“別瞎喊,那不是什麽天,是裂縫塌了!”
衝擊波過後,人們紛紛從藏身處探出頭來,望向灰丘礦場方向,隨後他們看到了震撼無比的一幕!此刻火球已變得暗淡無光,像是一團黑色的濃煙,它的頂端比雲層還要高,即使是飛鳥都望塵莫及。而它的身軀——也就是那根衝天而起的煙柱,由於拉得十分細長,已經不足以覆蓋住整個礦場,那塊漂浮在空中的小型石山,此刻也暴露在人們眼中。它不再是一個完整的錐體,這記爆炸將它轟得支離破碎,大量碎塊像失去支撐一般,開始像地麵墜落,每落下一大塊,城市裏的居民都能聽到一聲悶響,好似木槌落在鼓上一般。
赤紅色的裂隙也是如此,它從無形之物變成了一條月牙狀的實體,並跟山體一樣碎裂、墜落,與那些幽藍色的輝石礦脈形成了鮮明對比。
“紅光呢?紅光好像不見了!”
“那邊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活見鬼了,這一切不會都是城衛軍乾的吧?”
大家一時間議論紛紛,討論著這百年難得一見的奇景。
從礦場徐徐升起,到大地出現紅光,再到礦場坍塌,短短幾個小時裏,他們就親眼見證了足夠吹噓一輩子的談資。
“結束了?”身後忽然有人說道。
薛泉還沒來得及,身旁的海琦就已經飛身撲了過去。
“洛維斯婭!”
“朝先生沒有騙你,對吧?”後者笑著與海琦相擁,還伸手摸了摸她的腦袋,“我現在是不死之身了。”
薛泉將目光移向跟在洛維斯婭身後的一名男子——他的目光明顯透露著茫然,無論是看向眾人的時候,還是看向東北邊的蘑菇雲時,他都顯得心神恍惚。
雖說和本體差異頗大,但薛泉還是立刻猜出了他的身份:雷斯克。在綜合防控中心的會議上,他們發現了一個無論如何都救不了的人,那就是同在越野車上的雷斯克。將他丟下車,他會被紅光吞沒,帶著他一起走,他則會被爆炸氣化。更關鍵的是,樂園方麵還指出此人不適合在計劃完成前醒來,否則有可能導致整個行動崩盤。最終,樂園決定放棄他的本體,讓他像洛維斯婭那樣,靠著特供的軀體過活。當然……現在他所使用的身軀顯然是從基地儲備裏臨時挑選的,看上去和他本人一點兒也不協調。
看他迷茫的樣子就知道,樂園並沒有將此事提前告訴他。
薛泉歎了口氣,走到雷斯克麵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抱歉……我們隻能這樣做。”
“我們……擊敗邪神了嗎?”男子喃喃問道。
“應該沒錯,輝煌堡保住了。”
“原來如此……”他呆立片刻後,又說了一句,“……沒關係。”
薛泉微微一怔,偏頭看向對方。他發現對方說出這句話後,雙眼中逐漸有了焦距。
雷斯克朝他點點頭,不知是在肯定他的疑惑,還是在自言自語——總之,他又重複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