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你還好吧?”
回程的飛機上,張誌遠看著旁邊明顯陷入抑鬱的同僚,不禁關心問道。
“我不想乾了。”
崔貞恩喃喃說。
“啊?”張誌遠大驚,不久之前她還在為自己打氣,怎麽現在就想著辭職了?“別開這種玩笑,你才剛加入我的小組呢!”
“我以前覺得自己就算不是真正的天才,那也是半個天才,關於網絡的技術,就沒幾個能難倒我的,但現在……我覺得自己算個啥啊?”崔貞恩將頭埋進小桌板裏,“我什麽都不是。”
“你要真什麽都不是,又怎麽可能被招進國際刑警部門?要知道伱這個崗位競爭者可不少,而且他們都是行業佼佼者。”
“什麽佼佼者,他們也什麽都不是。”她發出悶悶的哼聲,“過去我所見過的所有人,不管是白客還是黑客,在這人麵前屁都不算一個!”
“呃,你現在認為樂園很厲害了?”張誌遠小心問道。
“何止是厲害,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麽嗎!”崔貞恩抬起頭,聲音陡然大了幾分,“他完全虛構了一份不存在的證據!憑空讓一個人背上了罪責!假如我們不聯係楚城警方,法院單拿這些視頻記錄就足以定他的罪!”
“我跟大數據中心聯係過了,他們完全沒有被入侵的記錄,每一份視頻都是原始數據,這是人能做到的事?我想了想,也隻有一種可能,那就是樂園篡改了每個拍攝到此人的視頻數據——所有瞧見他的攝像頭,都遵從了他的指令,但這壓根就不是單憑技術所能達到的高度,你懂嗎!”她越說越激動,“從某種意義上來說,能做到這點的人,足以成為網絡的神!”
“他並非無所不能。”張誌遠從內心上就抵觸著“神”這個詞語。
“對,無神論嘛,我也不是說他無所不能。但相信我,如果他願意在網上展示自己的能力,並稍微塑造下自己的形象,那麽全天下所有學習電子通訊技術的人都會朝他頂禮膜拜,成為他最虔誠的學徒。”崔貞恩苦惱道,“到那時,我恐怕也沒辦法抵禦……想要杜絕這種可能,我隻有徹底放棄這一行才行。”
張誌遠啞然。
他發現自己已想不出任何安慰之詞。
對方的處境和他曾經感受到的迷茫極為相似,那就是麵對種種不可思議的能力展示後,對自己產生的巨大懷疑。
“所以……你現在相信樂園存在了嗎?”
“我信了。”崔貞恩回答得毫不猶豫,“你現在說什麽我都信。”
“喂,打起精神來!”
“我是說真的,而且我認為,你永遠也沒可能在現實中找到樂園。”
“為什麽?”他皺眉問。
“很簡單,基於網絡數據的抓捕手段全部失效的話,你靠什麽來確定他的身份?就連身份證也是能聯網的。”崔貞恩的頭又埋了下去,“如果隻靠人來搜尋,想在十幾億人中找到那個偽裝者,我覺得跟癡人說夢也沒什麽區別。”
之後是一段相當長的沉默。
飛機穿行在夜空中,窗外是一片漆黑。大部分乘客此時都已入睡,機艙中隻剩下引擎的嘈雜轟鳴。
張誌遠看向同事,映入眼中的卻是窗戶上的自己。
畢生所學都成了一句玩笑,這種打擊也許比他想象的還要沉重。崔貞恩現在還能抱怨得來,說明她心理素質已經相當過硬了。
但僅僅這樣恐怕還不夠。
想讓她完全擺脫這種震撼帶來的迷茫,興許隻有一種辦法。
“你想去樂園看看嗎?”張誌遠輕聲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