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山,刺破青天鍔未殘(1 / 1)

他已將武學一道視為了平生最高的目標。無論內功、外功、速度、力量,他都奢望成為最強。人隻有厭倦了平凡的自己,才有迫切想要變強的決心。上一世,貪閒愛懶讓他一事無成。這一世,身負建模麵板,他早已產生了莫大的雄心壯誌,要在武學一道成就一番曠古爍今的偉業。東方不敗顯露的迅捷身手,便是他現下決意要逾越的一座高山。這個念頭,使他無比迫切想要再試對方神功之威。劍勢更為狂野。長劍一抖,已出橫行五劍第二劍。【千仞嶽】。三萬河東入海,五千仞嶽上摩天。劍勢激昂,直擊無退。五招劍勢之中,最為勇絕之劍。體內無須著意運功舉手投足便自然相隨的霸道劍勁,在長劍牽引、心神刻意狂催下,運行之速不斷遞增,令他的劍招越來越快,越來越霸道,越來越狂猛。若把一劍作一仞,此招名為千仞,足見招法變化之妙、氣象之雄。東方不敗出手越來越快,渾厚真氣形成鋪天蓋地般的掌勢。他的招式簡單迅捷,似變無變,往往比別人快上幾籌。葉歸來幾人精妙強橫的招式,尚未顯威便被中途擊潰。瞬息之間,戰機萬變。原本苦苦支撐的天門、莫大、寧中則三人忽如破絮般吐血倒飛,重重砸落。反掌之間注成敗局。東方不敗一掌殺敗兩大掌門,一位華山玉女,僅剩的左冷禪與嶽不群、葉歸來三人立減三大強援,霎時陷入了苦苦支撐的境地。戰至如今,麵對東方不敗越來越霸道的掌力,葉歸來已無餘力去想、去看,寧中則究竟受了多大重創。他腦海中隻有一個念頭。出劍。出劍。不停的出劍。第三劍。【起孤峰】遙天垂眾壑,平地起孤峰。此招劍勢奇險,勢不在我時,以圖絕境反擊。第四劍。【落還起】山勢落還起,溪流噎複湧。一前一後兩招其出。這兩招配合,往往能於絕處奪回勝勢。隨後接上【崩崖倒】便能一舉奠定勝局。可麵對東方不敗這等身手快至絕巔的高手,他這兩招,竟也未見絲毫奇效。“不夠,不夠。”兔起鵑落的幾招,葉歸來的劍招漸漸開始重複。“還遠遠不夠。”麵對如此強大的高手,重複的招式沒有任何意義。能接住第一次,就不難接下第二次,第三次。其餘華山劍法更難濟事,思過崖秘洞中的劍招又不便顯於人前。以對方的速度,在精妙的招式落不到他身上,都形同白費。“速度、功力我都不及他。”為今之計,隻有一個辦法。積勢。不顧一切的積勢。借助這位絕頂高手的壓力“盜天機”,強行蛻變出第六劍。可,他並無絕對把握。即便有建模麵板相助,他也不敢說必定能成。蓋因他的橫行五劍不同於一般的劍法招式,乃是以劍煉氣內外兼修的奇功絕藝。劍成,功亦成。要成就第六劍,就等同於要打破原混元功的內煉極限,達到一種全新的境界。屆時,不止劍法可以更強、更利,他的功力也勢必會突飛猛進一步。可除此之外,他已沒有任何辦法。建模麵板固然神異,也必須要依據自身所知的武學之理,積累的經絡、穴位等等知識,以及對於武學的種種理解,不可能無中生有。如果定的目標太高,自身積累又不夠,絕不可能一蹴而就。簡而言之,自己提出的任何一個建模目標,都必須要有足夠的基礎結構支撐。不是說,隨便一個臆想,就能莫名成就。不過,若是以一本現成的武學為藍本,推陳出新,那便簡單、輕鬆、容易多了。葉歸來揮劍如狂。功力的消耗,己方人員的減少,令他承受的壓力已越來越大。麵頰上的汗水飛墜如珠。一招。兩招。隨著不停的出劍,他的心反而越來越平靜。平靜到甚至能夠清楚感覺到,自己還能撐過幾招。他平生的智慧、靈機,似乎都在這一刻被全數調動起來,意識無比敏銳。“三招,我還有三招的機會,三招之後,或成或敗,全在一瞬。必須爆發出自己目前積蓄的劍勢,傾儘全力出劍。”“那將是我有生以來最璀璨的一招。”“我手中之劍,絕不會令我失望。”他不斷的增強自己的信心,不斷的催發積蓄的劍勢。千仞嶽。一招過。一徑斜。兩招過。漸漸的他的意識好似融入了劍尖、劍身……手中長劍在對方狂暴掌力的不斷壓迫下,震顫抖動,似發低鳴,就像麵臨絕境的野獸,哪怕是僅剩最後一口氣也要發出不甘的嘶吼。葉歸來劍指青天,力劈而下。三招出。崩崖倒。這已是他能堅持的極限,如果再無新招、強招,東方不敗的下一擊,就是他徹底跌落塵埃之時。一劍即出,那在對方壓迫下不斷積蓄的劍勢,終於壓無可壓,積無可積,要徹底爆發出來。直此緊要關頭。葉歸來腦海中忽然冒出一個字。山。一徑斜、千仞嶽、起孤峰、落還起,崩崖倒,橫行五劍,取山之勢,催劍之鋒。葉歸來眼前一亮,越來越亮,恍如劍光。此時此刻,他腦海中莫名浮現出一座巨山形象。頂天立地,挺拔如劍。比五嶽更高、更闊、更蒼茫。萬劫無移。千秋不倒。而那建模麵板之上,一條透明人影也不知何時浮現而出。對應的人體穴位、經脈、丹田都以不同的顏色,在透明人影身上標注。又有條條線條牽穴連脈,不斷閃爍,推演運行路線。不知多久,仿佛隻在一瞬之間,閃爍的顏色線條,徹底定格。葉歸來福靈心至一笑。山,刺破青天鍔未殘。天欲墮,賴以拄其間。“接……劍。”他一聲長嘯,挺劍刺出。體內劍勁洶湧如潮,轟然衝開十數穴位,運行於昔日未曾涉足之地。這一劍不同以往,並不快。不僅不快,反而很慢,慢的難以想象,就好像一個八九十歲的老頭挪著腳步推著磨盤。話音已落,這一招尤在中途,並未完全刺出。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這慢如老牛,遲鈍如老翁的一招,竟令在場的另外三人同時動容。仿佛冥冥之中,有一股莫大的壓力落在了身上。空氣似乎都變得粘稠。三人的招式,在這股壓力下同時慢了一線。一線之差,天淵之別。對東方不敗的極速而言,尤能加以彌補,可對左冷禪和嶽不群而言,無異於無妄之災。原本還能多接上幾招的戰局,此刻卻敗勢立顯。砰砰兩聲,均已各自身中一掌,被東方不敗霸道掌力逼得不斷後退。幸虧他們反應夠快,眼見擋無可擋,用肩頭、臂膀,硬扛下了這一擊。招式何用?出手如雷。隨手一招,敵不及防。寶典之名,可謂名副其實。東方不敗一擊敗退二人,順勢雙臂一展如托天地,趁他二位倒退之勢轟然向葉歸來打出了至強、至大、至威的一招絕式。“葵花神功。”赤紅真氣如大浪襲卷,火雷爆發。麵對這足以讓自己動容的一劍,東方不敗也拿出了真本事。強極無儔之力襲殺而來。這股真氣的確已能稱得上恐怖、霸烈。葵花向陽,練就的真氣實乃至陽至剛,至威至猛的陽極真力。有陽火之威,天雷之烈。麵對此見所未見的強悍絕招,葉歸來依然全無變色,自顧刺著自己慢吞吞的一劍。他這一劍完全刺出時,東方不敗那狂猛霸道的真氣,竟還未落在他身上,似乎被一股無法看見的巨力鎮壓,真氣的發揮都變得遲鈍、凝滯、緩慢。轟。兩股真氣轟然爆開。唰。一股銳風,從東方不敗麵龐擦過,幾根發絲飄飄灑落。劍止、風停。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兩股真氣爆炸的聲音消散後,在場依舊是死一般的沉默。不知過了多久。“這一招……叫什名字?”東方不敗語氣沉凝。隨著他一言問出,在場人僵硬的表情全都鮮活起來。嶽不群僵滯的麵龐,忽然一緩,眸中生出難以壓製的喜意。左冷禪虎目瞪若銅鈴,眸中閃過一抹危險之光,瞬息又恢複成了麵無表情的樣子。其餘幾位掌門、門下弟子,或不敢置信,或張口如癡,眾生千百萬相,不外如是。葉歸來輕輕提劍,道:“山,刺破青天鍔未殘。”哢擦。話音剛落,手中之劍轟然崩解,碎裂成了百八十塊。僅剩一截劍柄還尤自留在葉歸來手中。“好,好名字,好劍法。山勢之沉,山勢之重,劍出如山壓嶽至,無怪此劍一出,我的心神和速度都受到了影響,這一劍可謂是速度一道武學的克星。”東方不敗眼神微爍。他微微張口似感似歎道:“江湖上從未有過如此霸道的劍法,更沒有如你這般年輕的絕世劍客,便是你華山前輩風清揚,在你這個年紀,也不如你多矣。”“看來,華山派重奪五嶽盟主之位……不遠了。”葉歸來一聽,即覺他不安好心,張口欲言,哪料東方不敗根本不給他說話的機會,袖袍一卷身如飄絮般飛身登上了崖頂。束手回眸,驕橫目光淡淡掃視,放聲狂笑道:“哈哈哈哈,五嶽掌門不過如此,空活數十年,還不如一個少年。”話音飛揚,懸崖上的身影已如一隻展翅飛鳥,點足飛起,倏忽遠去。望著那遠去的身影,左冷禪、嶽不群的麵色同時變的極度難看。沉默良久,才聽左冷禪大聲道:“好一個葵花神功,好一個東方不敗。想不到繼任我行之後,魔教還有如此高手。”他的話語中雖無憤恨、不甘之象,但目中隱隱閃爍的凶光卻足以令人不寒而栗。遭逢如此慘敗,又被對方臨走奚落一番,即便這位左盟主城府極深,輕易不形於色,此時胸中也是積蓄了滿腔怒火。何況最讓他不能接受的是,對方之言還偏偏說中了他的要害。華山出現如此年少英才,豈非重奪五嶽盟主之位已然不遠!左冷禪暗暗咬牙,無聲冷笑:“哼,原以為不過平平無奇之輩,不想竟是經年藏而不露。少年英才,絕世劍客,哼哼,那也要活得長,中道崩殂的天才自古可不在少數。”葉歸來望著人去無蹤的山崖,眼中急爍寒光。這個東方不敗,心思不可謂不毒,機變不可謂不快。更是把握人心一道的高手。挑撥離間之計,用得恰到好處,爐火純青。縱然諸派掌門都能看出這是不懷好意的陰謀,可對左冷禪而言,不啻於是拿準了自己的命脈。“好,好,好,好機心,不愧是我夢寐以求的對手,待我完成橫行劍勢最重要的一步,必定殺上黑木崖,將你斬於劍下!”常年積勢運劍,葉歸來的心性已被武學鍛煉的無此果決,無比剛強。如今成就第六劍,更讓他生出一股逢敵亮劍,劍蕩天下的勇霸之心。曾經的浮躁,怠惰,早在十年的苦修中被一點點磨滅乾淨。習武之道,心性的塑造,往往比功力進步更難能可貴。一門功夫要登堂入室,練到家,自要與之完全契合。否則一個膽小懦弱的人,又豈能將剛強霸道的武學發揮至極?火爆凶殘之輩,又如何能夠學會清淨無為的武功?這便是為何同一門武功,有人能持之橫行天下,有人卻隻能逞一時之威。更有甚者,完全打不出絕頂武學的威風。人練武,武亦煉人。真正強大的神功寶典,往往能直接改變、影響人的心性。看似邪性,實則必然。要想將一門武學練至大成,自然要適配武學本身的理念。嶽不群大步趕上前,急問道:“歸來,有無大礙?”“師父放心,弟子無礙。”葉歸來應了聲,目光仍流連於劍柄。這柄跟了他十年的劍,終是斷了。刺破青天鍔未殘,卻在出劍後劍斷鍔殘,足見這臨戰而成的一式,終究未能一舉臻至渾然之境。如非驟然成招,恐怕也未必能得此奇效,險勝東方不敗半式。他們方說一句,封禪台進口處,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旋即一群嵩山太保飛奔而至,趕到左冷禪身邊。“五嶽的諸位朋友,此次會盟暫且作罷。我等今日受創不小,不妨先至本派客房調養休息,待養好了身體再言回山,以免途中被魔教賊子暗中所趁。”左冷禪適時高聲道。“多謝左師兄好意,承情。”“不敢,皆賴左某之過,教那魔教賊子摸上山來,幸好今日有華山葉師侄力挽狂瀾,否則左某罪莫大焉。”左冷禪雙手一攏,竟當著眾人的麵遙遙對葉歸來行了一禮。他一動,整個嵩山派在場之人,無不如是。“葉師侄今日力挫魔教妖人,破其不敗之名,威震江湖,可喜可賀。”“………”“年少英雄,出類拔萃。”葉歸來無聲冷笑。這捧殺的手段未免太過明顯、拙劣。他把身一撇,作了個避讓動作,拱手道:“師伯過獎,弟子不過有心勝無心,僥幸而已,當不起力挽狂瀾之讚。”葉歸來嘴上謙遜,心卻十足的厭煩、嫌惡。“若不是我背靠華山,受正派名聲限製,何須與爾等下作小人虛以委蛇。”派名聲雖能占據大義,可一言一行,也容易被無限放大。葉歸來自知若是自己稍不注意,恐怕就會被安上一個狂孛無理妄自尊大的罪名。他雖不在乎,但每每念及嶽不群寧中則的養育授武之恩,也自知不能肆無忌憚,做出有辱門楣之事。“捧殺?哼,我記下了。華山弟子不能行事肆無忌憚,我何妨換個身份。”葉歸來暗暗冷笑。把臉一蒙,名門正派也未必就不能如日月神教。反正,不管什事,都能往魔教身上賴。“葉師侄少年得意,還能如此謙遜,不錯不錯。”“善哉善哉!”“奇才天縱,一劍動江湖,從此武林中,又將多出一式絕世劍招。”“山,刺破青天鍔未殘,好,好名字,好氣節。單從這一劍之名,便足以看出葉師侄為人。”“恭喜嶽師兄,後繼有人。”“君子劍的弟子,果然也有君子之風。”山,泰山,衡山中人紛紛出言。“不敢,不敢。”“諸位師兄實在太過抬舉劣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