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嘶啞的語聲幽幽響起,若非此地燈燭明耀,倒似是暗夜鬼泣。
莽泰循聲看去,便瞧見了一道黑紗覆麵的身影,卻原來是阿福。
阿福一早便被王匡遣來勘驗屍首,此時正悄立於小舟之上,因側對著眾人,河風又急,故而她的語聲便也顯得有些模糊。
她乃是武者,耳力非比尋常,自是聽出了來者的足音並知曉其身份,是以不待旁人相問,她便當先開了口。
王匡素知她惜字如金,便向莽泰道:“阿福是說這兩人死了有三天了。”
莽泰點頭不語。
阿福此刻已是直身而起,覆麵黑紗被河風拂亂。她抬手將黑紗向旁攏了攏,順勢指向左首那具肥壯些的男屍道:“紮克善。”複又一指另一具瘦小些的男屍:“仆人。”
這話意思分明,倒也無需王匡再行解說,且莽泰本就識得紮克善,僅從二屍體貌上亦能分辨得出來。
“死因是什麼?”他問道。
紮克善莫名失蹤一事,他是進城後才聽說的。
他對這人並無所謂好惡,隻知道自從半年多前女兒慘死後,紮克善在戰場上便表現得格外英勇,在最近一次與宋軍交戰時,他衝殺在前、斬將奪旗,僅手刃宋將就達兩個,遂升任了頭人。
莽泰能夠猜到他的心思。
紮克善是想要憑戰功爬上高位,再伺機向殺女仇人複仇,甚而莽泰也知曉他的仇人是誰。
達昌安。
也正因此,在聽聞紮克善失蹤且很可能已然身死時,莽泰曾有一瞬間想過“是不是達昌安殺了他”。
但現在,他已經打消了此念。
這浮屍早不現身、晚不現身,偏於今晚現身,顯然是有人故意設局,而那布局之人的手段,亦予人似曾相識之感,至於其目的,莽泰並不關心。
他隻需要肯定一件事:
阿琪思不來便罷,若是敢來,定教她有來無回。
阿福業已驗明了死因,聽得莽泰相詢,她並不言聲,隻彎下腰來,將兩具屍身的上衣同時揭起。
莽泰掃眼看過,神情微微一凝。
紮克善並那仆役的胸骨竟是全都凹陷了下去,縱是離得稍遠,憑肉眼也能看清。
“這是……被人打斷的?”這一次,問話的是王匡。
阿福搖頭,飄舞的黑紗後傳出了兩個字:“馬蹄。”
莽泰與王匡俱皆麵現訝色。
“姑娘是說,他們兩個是被馬匹踩踏而死的?”莽泰有些不敢置信地追問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