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驚叫突地響起,滿心綺思登時儘碎,蓮兒幾乎不假思索地便跪在了地上,額頭死死抵住地麵,就連手掌被花鋤磕破了都沒察覺到,滿心裡隻有一個念頭:
不要挨鞭子,求求老天爺,不要讓我挨鞭子。
“還有氣麼?”
“嚇,流了這麼些血!”
“都閃開!”
幾聲議論隔著院牆傳來,其間似乎還夾雜著阿力的斥責聲。
蓮兒這才發現,那驚叫其實也是從前院來的,這後院裡除了她,便再沒彆人了。
她鬆了一口氣,從地上爬了起來,撣了撣裙角的浮灰,思忖片刻,到底還是提步走向了院門。
外頭顯然是出了什麼事,她原先自是沒這個膽子瞧熱鬨的,可今天,她得著了一個並太不確定的承諾,這讓她莫名多出了幾分底氣,就仿佛發生在這院子裡的任何事,皆與她有了那麼一點關係,而她也有了一點資格前去看一看,甚而……問一問。
這樣微小的一點便利,想來阿力……還有……他,應該也是允可的罷。
蓮兒的唇角泛起甜笑,這隱秘的快樂令她的腳步都變得輕快起來,嬌小的身影如一隻飛過梁前的雨燕,輕盈地走到院門邊,駐足張望。
不遠處的石階下,一個中年男人正倒在血泊裡,雙目緊閉、麵色蠟黃,旁邊圍著幾個人。
蓮兒馬上便認出了這男子。
他是一同被叫來灑掃的離奴,大夥兒都叫他石頭。
他好像快要死了。
鮮血汩汩地自他的腦後淌出,染紅了地麵,他的肩膀下頭也洇了好些血,擱在身側的手無意識地抽動著,胸口的起伏已然難以分辨。
若是馬上去把吉羅婆婆叫來,怕是人還有救。
蓮兒很想要這樣大聲地說出來。
吉羅婆婆是個好心的金奴,府中的奴仆們有個頭疼腦熱地,都會去她那裡討些草藥來吃,她還有一種能夠止血的藥糊糊,蓮兒身上的鞭傷便是這種藥糊治好的。
蓮兒的喉頭滾動著,許許多多的話語湧上唇畔,讓她想要一吐為快。可她卻一個字都說不出,就仿佛有什麼在阻止著她,而腦海中還有另一個聲音在說:
噓,彆說話。
於是,她牢牢地抿住了唇,隻有扶著門框的手輕微地顫抖著。
阿力站在石頭跟前,麵色極為難看。
“沒……沒人碰他,他……他是自己從台階上摔下來的。”管灑掃的金人仆婦哆嗦著稟報道,指了指身後的台磯:
“他在那邊擦圍欄,腳下踏……踏空了,然後就摔了下來。”
這的確是個意外。
阿力自己便可以證明。
這個叫做石頭的牧那黑泰乾活很賣力,阿力方才還誇了他兩句,可沒成想這人這麼不經誇,居然自個兒便摔下了台階。
那台磯隻有四級,根本就不高,縱摔下來也死不了人,可不湊巧的是,石頭倒地時後腦恰好撞在了石階的尖角上,撞出了一個大窟窿,此時已是血流如注,呼吸漸微,眼見得是活不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