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機會來了。
袖袋中的紙張傳來細微的摩擦聲,衛姝的嘴角彎了起來。
在她這個逃犯的手上,寶鈔自是廢紙一張、毫無用處,然而,這東西若是落在有權有勢的人手裡,那便是能夠追根溯源的重要線索,甚至就連“踏青節凶殺案”,也會因了這張寶鈔的出現,拐去另一個方向。
“帶上一兩件可輾轉查到花真的信物”,此乃吳國在密信中提出的要求,而衛姝讀信後頭一個想到的,便是寶鈔。
還有什麼比這東西更符合“輾轉”、“信物”這兩條的。也正是在此前提之下,她才隱約推斷出了烏蒙一行與左右兩帥相爭有關,至於烏蒙要從吳國手上買什麼“好貨”,她卻並不知悉。
無論如何,吳國特意選擇今夜讓她“還債”,必有深意。
衛姝放開劍柄,負手昂頭,腰板兒挺得筆直,眼風掃過酒桌前的數人,複又遠遠掠向琴台。
透雕戲水鴛鴦並蒂蓮的槅扇後,那伎子孟春兒猶在低眉撫琴,琴聲幽咽婉轉,好似離人訴斷腸。
衛姝看了一會兒,嘴角不自覺地抽動了幾下,幸而有帷幕遮麵,倒也無人能夠瞧見,她也很快收回了視線。
罷了,也有些日子沒活動手腳了,今夜朕恰好得閒兒,便陪你們這群小輩玩上一局,以解春困。
眼下這文戲眼瞧著已近尾聲,那全武行馬上便要登場,也正因此,衛姝才會以現學的新麗語出聲譏諷阿尹,又擺出一副趾高氣揚的模樣來,將孫大手的傲岸、阿蘭的陰沉糅雜起來,儘心儘力演好這出戲。
這樣想著時,衛姝麵上再度浮起了一絲淡笑。
桌上杯盤狼藉,烏蒙與吳國已是喝得酒酣耳熱,你一句“英雄”、我一句“好漢”,互相吹捧個沒完,親熱得就像失散多年的同胞兄弟。
這是明麵兒上的把酒言歡,而在那酒桌之下,吳國與烏蒙卻早是各伸出一隻衣袖,袖底鼓動不息,卻是兩個人在袖子裡講起了價錢。
此乃江湖黑道慣例,正所謂“袖裡錢坤”,便是在那袖中以一種特彆的手勢講價,衛姝也會,隻是沒那樣精通罷了,而吳國與烏蒙卻皆是純熟自如,就仿佛他二人當真是來談一筆黑道買賣的。
“好,烏兄爽快!”
“江大手是個痛快人!”
驀地,兩道語聲同時響起,桌旁二人同時大笑起來,顯是價錢講定,那酒桌下的衣袖也隨之分開,烏蒙與江洋俱是滿臉通紅,酒氣熏天,那笑聲直振得那窗外池水也起了微瀾。
“啪”,烏蒙掏出幾張銀票往桌上一拍,豪氣乾雲地道:“一手交錢。”
說這話時,他滿臉是笑,眼底眸光卻是冰冷,縮在袖中的緊握著一枚竹哨。
他已經拖延了足夠長的時間了,他的人手此時已在周圍埋伏待命,隻等這江洋叫出“一手交貨”、再掏出銀礦乾股文書,他便會馬上吹起竹哨,收網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