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廬中有了一息的寂靜,隨後,吳國的語聲方才響起:“願聞其詳。”
明知他還是在拖時間,但為取信於對方,衛姝卻還是啟唇道:“這件事要從一個月前說起……”
她儘可能揀著能說的都說了,唯獨略去了周尚與葉飛的名字。
她到底還不能儘信於眼前這位宋諜,且也不過兩個名字罷了,說或不說,與大局並無關礙。
吳國與她想來亦是同樣的想法,因為在衛姝那有著明顯缺漏的敘述中,他始終默然無語,既不點破、亦無疑問。
看起來,她知道的,他必明晰。反之,卻未必如此了。
“我並不知諸君要做些什麼,也並不想去知道。將這圖紙交還予先生,是我的一點誠意。先生聰明絕頂,想必明白我的意思。”
言至收梢,少女清冷的聲線終是帶上了些許溫度,語速亦加快了好些:
“先生想來並不信我,不瞞先生說,我也一樣。但我還是在此鬥膽向先生進言:於公,你我皆為宋人,自當有誌一同、共抗敵國;於私,先生是宋諜,我是逃犯,都是在這白霜城裡見不得光的主兒,也算是半個同道。
無論於公於私,諸君與我有一點相同,便是我們的對手是一樣的,便是莽泰布祿什之流的金人。既然如此,你我與其分頭行事,不若合力而為。先生以為如何?”
吳國抬起眼眸,視線掃向前方。
破舊的桌案旁,少女的身形大半隱於暗處,可她的語聲卻仿佛帶著熱度,令得這冷寂幽暗的草廬也變得暖了幾分。
“原聞其詳。”吳國說道。
還是前番那四個字,便連語氣亦毫無變化,可衛姝卻察覺到了對方呼吸間一個短暫的停頓。
就知道你會動心。
這樣想著時,衛姝心下便添了幾分篤定。
她早便分析過白霜城諸多勢力,這其中,以宋諜最為弱勢。
身處異國,群狼環伺,可以說,這白霜城的每一個人皆是宋諜之敵,於他們而言,每一分助力,自是彌足珍貴得緊。
如今,衛姝這個武林高手主動提議聯手,就算這群宋諜明知她另有所圖,也應該知曉,互為倚仗、互相借力,才是最為劃算的。
衛姝抬眼凝注著吳國,明亮的眸光穿透暗夜,似可直抵人心:
“我想要做一些事,但僅憑我一人卻是難以辦到的,我想請諸君幫忙,助我一臂之力。自然,我也不會白占了先生與諸君的便宜。若有能助爾等一二之處,先生也儘可直言,凡我力所能及者,自當鼓勇奮袂,絕不敢辭。”
她在這裡停了片刻,複又續道:“據我看來,諸君所謀者,絕非火燒地底糧庫這等無關痛癢之事,而是彆的更重大、更可傷及金人根本之事。然白霜城如今局勢之詭譎,卻是遠勝於前,先生或許也察覺到了這一點。
我在這裡也與先生說句實話,我假死脫身,也是不得已而為之,實在是我身上牽係著幾方勢力,再拖延下去,便永無脫身之日。
….
然而,諸君與我又自不同。你們身當重任、肩負家國,孤軍蹈險、後無退路,而深陷於此局中,前途……委實是堪憂的。若是半途折戟,上有負天子重托、下愧對家鄉父老、兼且長敵囚之誌,豈不可惜、可憾、可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