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名貴的玫瑰露,會出現在一個卑賤宋奴的身上麼?
王匡一手負後,一手撚著頜下胡須,阿福此時又在那女屍的前胸並左側腰間點了點,道:“痣,各一。”
王匡頷首不語。
此乃屍身原本的印記,若有人看過並記得阿琪思與花真之中任意一人的身體,則此女的身份便可揭曉。
不過,此時的王匡卻已然有了自己的推斷:
此女當是花真無疑。
而眾人在河邊瞧見的“花真”,想來乃是凶手假扮,至於凶手是誰,不言自明。
那個名叫阿琪思的宋奴,應該便是那位“武林高手”了。自然,這名字顯然也非真名,其人很可能……
念頭轉至此處時,王匡神色微凝。
在來的路上,固德曾向他描述過阿琪思等人的形貌,據他說,這阿琪思容顏甚美,但額角有一道傷疤,容色便也損了好些。
此刻,在聽了阿福的話、又看到了她方才示意的眼神之後,王匡不由想起了某個人。
他抬手捏了捏眉心,將腦海中浮起的那張畫像暫且拋開,又接續起方才的思緒。
總之,阿琪思若是……不,是必定是凶手,在此前提之下,則該案所有反常且匪夷所思之處,全皆變得順理成章起來,比如被砍下並帶走的頭顱及手足,再比如招搖過市與侍衛私會的“花真”。
這般想著時,王匡不由又憶起了在來的路上匆匆翻閱的口供:
花真的性子有些古怪,平素隻許乳母一人近身服侍,沐浴換衣時亦是如此;
花真時常會喬裝成婢女出府遊玩,而其所假扮的奴仆,便是阿琪思。
還需要更多因由麼?
僅此兩條,再加上阿福驗屍所得,則阿琪思行凶殺人、假扮花真之事便已基本坐實,至於其殺人動機,王匡亦已有了一個模糊的念頭,隻是如今卻還不好提及。
天光漸暗,窗外斜陽散儘,遠處桃林的邊緣,正塗抹著最後的一抹蒼青。王匡攏袖立著,袖袋裡阿金塞進來的事物堅硬方正,微有些沉墜。
一如他此際的心緒。
那一刻,一些被遺忘的人與事,亦如那窗外夕光、袖中物事,在他的腦海中不住地浮沉起來……
是夜,明月如水,閒雲淺淡,滿城霜色如銀,那高居天上的一彎月輪對人世間的生死算計根本毫不在意,一任澄輝遍灑,清光漫天。
當此良夜,最宜登高攬景、把盞言歡,酬唱於三五知己之間、依偎在一二紅翠之側,將那古往今來的興衰儘付一歎,再於那花前月下輾轉綢繆,便是人這間賞心樂事。
然而,左帥府一處無人的院落裡,王匡卻顯然並無這等雅興,垂首立於他身前阿金與阿福更是滿身地肅殺。
“是咱們的人。”首先開口的是阿金。
他指著王匡手中捏著的一枚石塊,語氣很是篤定:“江湖上可沒人敢冒咱們山莊的名頭。”
王匡垂眸打量著那石塊。
石塊比小兒拳頭略小些,其中一麵刷著雪白的油粉,另幾麵則是普通的磚色,上下邊角平整有如刀削,很明顯是被人以利器從牆上切割下來的。.
姚霽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