莽泰如今正自憂心不已,是故並未察覺到王匡隱藏的意圖。
自案發時起,莽泰便一直在反複思忖、不斷斟酌,此時聞言,他的眼底便湧現出了幾分遲慮,好一會兒後,方才低語道:“不瞞先生說,我……不知道。”
此乃實言。
直到現在他都有種茫然之感。一是手頭掌握的消息還太少,無法多做辨析;二來,他本人實則是不認為此事與布祿什有關的。
雖然將一切推給對方乃是最簡單的法子,情理上也能勉強說得通,可在心底深處他卻隱隱覺得,事實很可能正相反。
殺一方、冤一方,才是此局真相。
若換成宋人的說法便是,“此乃移禍江東之計”。
有第三方勢力犯下血案,挑動左帥右帥內鬥,以坐收漁人之利。
“大帥之疑,正乃在下之惑。”王匡放下茶壺,捧起茶盞飲了一口,順著莽泰的話往下道:“若說此案乃右帥並其手下所為,時機不對,地點就更……”
他皺緊了眉,話亦並不曾說完,但意思卻已經很明顯了。
若此案當真是布祿什派人作下的,至少他也得先把自己人給摘出來,而不是一上來就將布日巴蘭推到了風口浪尖。
這也未免太過草率了。
布祿什雖是有些驕橫,可他卻絕對不蠢。
一個能在富倫家殺出血路、又盤踞邊城多年的地頭蛇,若是沒點兒腦子的話,他能混到如今風生水起、幾成北境一霸,甚而就連山莊都將其視作攔路虎,欲除之而後快?
“我與先生想的是一樣的。”莽泰說道,停了一息,又道:“若是拋開彼此恩怨,僅從利益上去考量,我倒是覺得,此事很像是宋諜所為。”
王匡頗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
果然,山莊挑中的人從來都不簡單,雖然莽泰此言仍舊有些差強人意,但眼光卻已放得足夠長遠,儼然已有縱觀全局之相。
孺子可教,孺子可教啊。
王匡心下寬慰,麵上亦浮起笑來。當然,這並不表明他認同莽泰的推斷。
不是王匡瞧不起宋諜。而是那所謂“長鋒營”,聽著挺像那麼回事,實則不過是一群既缺錢又缺人的窮酸、活在陰影裡見不得人的鼠輩。以其能為,還做不下這等驚天大案。
“罷了,事情如今尚還不明,說什麼都太早了些。”莽泰揮了揮手,似是要將腦中紛亂的思緒揮去,旋即又轉過了話題:
“說起來,右帥今日倒是很好說話,被我硬留在巴蘭府也沒發火,還說願意幫忙找真真。”
“大帥……想必是推拒了罷。”王匡抬眼將他望了望,便又轉向了窗外。
暮風徐徐,窗紙上枝椏婆娑,雖無花影,卻似有暗香浮動。
一如此時屋中那些微起伏的氛圍。
莽泰知道,王匡是希望他接受布祿什的幫助,以將後者拉進這灘渾水的。….
但他卻並不願這樣做。
若是旁人之事,他自然會順水推舟,就此將局麵攪亂。可花真乃是他疼愛的女兒,他委實不想用女兒的命去換取些什麼。
所以,他的確婉拒了布祿什的提議。